她边听母亲的叮嘱,边走向他们。
挂掉电话后,汪敏建议道:“要不我们先简单吃个晚饭再去医院吧?这时间正好,你们看呢?”
得到两人同意,女生问:“那我们去哪吃?这会,学苑路那边人很多,估计要点时间。”
周峤给女生们一个选择,“你们不介意的话,可以去附中食堂,现在人应该不多。”
两女生对视一眼,汪敏问:“你们食堂窗口收现金吗?”
“不用现金,我有饭卡。”
“好吧。”汪敏暗自挠了下汤仪手心,“我可以,你呢?”
她更没理由拒绝。
男生走在前面带路,汪敏手挽着她,两个女生在后面说悄悄话。
“大不了,下次补完课,我们请他吃东西。”汪敏也觉得平白无故花人家的钱不好,即使也就一顿饭钱。
汤仪注视他的后背,有点心不在焉,扯开话题:“你怎么没叫何言?”
何言就是和汪敏暧昧的黑框眼镜男生。
她冷哼一声,“人家忙着学习,没空。”继而,忿忿地说,“一个晚自习也不肯缺,他期中排名也就那样……另外几个我也问了,有的作业太多,有的有事。”
省城的医院里永远人满为患,住院楼的长廊里,有护工搀扶着老人慢慢走路。
晚上七点不到,汤仪第三次打哈欠,按往常,她应该坐在教室里,边喝咖啡边自习做题目。她强撑起精神,揉了揉太阳穴。
周峤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汪敏推开病房门,他们正巧遇到汪家亲戚过来,病房里挺热闹的。
不知道他们聊什么,汤仪实在是困,头重脚轻,她插不上话,又老忍不住打哈欠,便想躲一下,缓缓退到病床边上,干脆站在周峤身后,他个子高,帮她挡一下。
这么枯燥站着,她抵挡不住睡意,不知不觉的,额头靠着男生后背,睡着了。
过了不知多久,迷迷糊糊间,感到有人轻轻拍了下她的头,汤仪悠悠转醒。
周峤不动声色提醒她:“结束了。”
于是,她意识到自己挨着他打瞌睡。汤仪抬头看他,他移开目光,不约而同地,就当无事发生。
病房长廊上的电子挂钟显示,现在八点半。
两人在护士站前等待,汪敏去洗手间了。
她盯着红色的电子数字,冷不丁冒出来一句:“你能不能送一下汪敏?”男生没有回答,她忍不住说,“等会,我妈妈会来接我。她家好像挺近的,准备要走回去,现在有点晚了,感觉不安全……”
这是一个理由。事实是,汤仪等下准备去挂夜间门诊。
安定片不适合她,这段时间,她白天总昏昏沉沉,太影响上课效率,打算让医生开另一种安眠药。上周末她就想来趟医院,怕被妈妈发现,便又搁置。眼下,她想趁此机会,但要偷偷去。
只好撒谎。妈妈不会来接她,还好,医院走回家也近。
周峤不置可否,在霜白的光线里,他轻抿嘴唇,脸上表情有点冷。
她只当他不愿意,不料,电梯下到一楼,门一开,他转头跟汪敏提送她回家。
医院底楼的问诊台旁,汤仪跟两人挥手道别,望着二人身影融入夜色,她吐出一口气,莫名觉得,能骗过周峤是件不容易的事。
昏黄路灯下,一辆车驶过身侧,医院大门处的停车杆升起,又缓慢落下。
他们刚走出大门口,周峤停下脚步,汪敏回头看他。
周峤走上前,神色如常道:“不好意思,我的手机可能落在病房里。”他又说,“你呆在保安亭这边别走,我回去找一下,很快。”
事发突然,汪敏应了声,没来得及说什么。
夜幕里,男生快速穿过停车杆,避开车流。他返回医院大楼,问诊台旁空无一人,他往里走了几步,终于,找到那抹熟悉身影。
周峤没走过去,静静地看着。
医院大厅冷寂的灯光下,显得他神情愈发平静。
重要的东西,需要用眼睛来验证。这是第二次。
急诊内科的医生从电脑后抬起头,他看了看女孩,见怪不怪地开了一盒的□□。
当晚,汤仪入睡前吞了一片,早晨醒来,耳清目明。阿普唑仑药效适中,抗早醒,暂时来看,还挺适合她的失眠情况。除却夜里会频繁做梦外,她白天精神回归正常。
原以为,她又能在过去漆黑恐惧的记忆里逃过一劫。
直到她发现自己,开始有点分不清梦和现实的区别。尤其,在周峤出现的时候。
早餐店里,他恰巧坐在她对面。白色蒸汽从门口的笼屉里飘出来,烟雾弥漫,阳光朦胧,在背光薄暗的景象里,他的脸庞和梦里少年的,渐渐重合。
他依然没跟她多说一句话,先前发生的,就像另一场梦。
当夜晚降临,小黑屋里,坐在身边的少年,不变的淡漠。
于是,白天黑夜,仿佛一场无尽的轮回。
汤仪开始怀疑,她从来都没有在这场梦中死里逃生。尽管,她始终在用自己的意志来控制着无能为力的事情,一边沉湎梦境,一边受到诱引,哪怕,理智和情感曾被她一刀两断切开,以为会舒服些,他的出现,又让一切变得模糊起来。
她心里那道未愈合的伤口,隐隐有溃烂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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