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简直疑点重重,且不提她为什么会还在教学楼里,女孩的衣着就与这里格格不入,虽然他隐约能猜到一些,不过,他想听她亲口告诉他。
汤仪在他怀里抬起头,闷闷地说:“你也有很多事情没跟我说。”
莫名僵持了会,有人轻轻叹气。
她有与外表不符的倔脾气和拧巴,不熟悉汤仪的人会认为她温柔沉静,实际上呢,她在某些事情上很有原则,一点也不让步。
“我没有想要瞒你。”他的声音坚定和缓,眼眸垂下,专注看着怀里的女孩,“我不是这里的学生……”话还没说完,嘴巴被捂住了。
他说了什么,汤仪根本没在意,也没心思去想。
因为,她听见很轻很轻的、从门外走廊上传来的脚步声,一下又一下地回荡着。
周峤拉开她的手,两人在漆黑里无声默契地交换了位置,他自然挡在她身前,汤仪除了能听见那点心悸的脚步声,便只能看见他的后背,少年宽阔的肩膀,轮廓剪影般投下,笼罩着她。
她不禁握住他的手,内心紧张,却有种奇异的温暖和安心。
脚步声逐渐接近,一束电筒亮光从玻璃窗外射进来,朝里面乱晃了几圈,眼皮上忽明忽暗,她心跳也跟着起伏不定,过了会,周围重新陷入寂暗。
以为能长舒一口气,顷刻间,轻微转动门把手的声音,把落定的心又缓缓提起。
有人走进了教室。起初是黑魆魆的死寂,接着,他打开了手电筒,一束亮光随着男人走路的频率,一晃一晃地逼近。
汤仪屏住呼吸,一分一秒的静默压迫着神经,她紧攥住他的手,电筒光照在墙壁上反射下来,她抬起头,望着他不动声色的侧脸。
这时,他也轻握住她的手。
汤仪怔了怔,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她能感觉到,他做好随时暴起的准备,无法想象那会是怎样的场景,重重地挥拳扭打,无论如何,受伤流血不可避免。
她不想要这样。可明明是她,把他推入了这危险漩涡之中。
怎么会这样?
电筒光越来越接近,亮得刺目,周峤微微眯起眼睛,他学任何东西都很快,在和王诩被关小黑屋的时候,就领悟到打架要占上风,无非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出手要快,不能有丝毫犹豫。
他在等一个正好的时机。
一双鞋落入眼底,视线再往上,男人在讲台旁站定。
汤仪脸庞苍白地盯着他,心里有个声音无比微弱地响起不要,千万不要,她不需要他的牺牲,不值得,一点也不值得。
如果可以,她什么都不要,如果可以,随便拿什么换都好。
这瞬,她拼命祈求哪一方默默注视的神明,无论用什么交换都可以,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
命运之神缓缓垂眼,不言不语地看着。
气氛到了最焦灼的时候,男人抬脚动了下,汤仪紧握他的手,怕下一秒就会失去什么,突然,电筒光幽灵般一闪而过,眼前彻底暗下来,脚步声慢慢退去,最后,门被缓缓合上。
神经持续紧绷了会,直到确定门外没有人和任何声响,周峤才逐渐放下心,他转过头,始终紧握着他的手却松开了。
汤仪抽回手,把自己挪到一个离他较远的地方。
以为她心有余悸,周峤倾身靠近她,抬手想捋她耳边垂落的发丝,女孩偏过头,明显躲了躲他,手在半空中停下,他收回手。
漆黑将时间无限拉长,他们倚靠着彼此,触探过对方的内心世界,知道他需要什么。现在,她需要安静,他便有足够耐心等待。
不知有多久,女孩说:“你先走吧。”说出口的瞬间,就做好不回头的决定。
她侧过脸,语气平平的:“再晚一点,宿舍熄灯就进不去了。”
周峤蹙起眉,声音还是温和的:“你留在这里做什么?”
“我们……”简单的字眼好像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
汤仪暗自深呼吸,生怕自己会后悔,飞快说:“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话音落下后,天地间静得仿佛只剩自己的呼吸声,一阵极其诡异的安静。
女孩坐在黑暗中,兀自说着:“按协议上的时间,我没多久就会离开这里,我会回去继续上学,这里发生的这些事,我不会再去想……”
“顺便把我也忘了,对吗?”周峤问。
像听不见他的声音,汤仪继续说:“等会你先走吧,男女生宿舍很近,要是被人看见我们一起回去,我们”她顿了下,“都会完蛋。”
周峤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接着问:“要是他再找你呢?”
“……跟你没有关系。”她苍白地说,语气是硬撑的。
他低头看着她的眼睛,声音辨不出喜怒:“你对着墙说什么,对着我说话。”
汤仪索性看着他,执拗地说:“你不来我也有解决的办法。”
“你有什么办法?”周峤的视线在她身体上下扫了圈,冷然道:“你会后悔的。”
“不,什么叫后悔,现在才是后悔。”她的声音低柔,像真的清楚刀子往哪捅才让人最痛楚,又无法致命,“我跟你说过,我是因为早恋被送进来的,那个男生是我的初恋,我之所以能撑到现在,是因为我只要一想到能离开这里,我就可以见到他,我就……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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