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睡到什么时候?
汤仪忍不住靠近他,轻声说:“下雨了。”
少年毫无反应。
她凑到他耳畔,低着嗓音道:“真的下雨了。”
汤仪近距离地看着他,她盯着他的侧脸,淡淡光影下,从眉宇、鼻梁到嘴唇的线条干净利落,给她一种宁静深邃的感觉。或许,只是她心理作祟。
小黑屋里光线微弱,她每次看他,视线像隔着层薄纱,永远带点朦胧。她觉得他应该是个长相清秀、和她一样是学渣,成绩普普通通,家境……也应该和她差不多的一个男生。
原本她对未来男朋友的幻想是学霸,不过这不重要了。那些条条框框在真正的喜欢面前不值一提。
她打量了会,心里想:都下雨了,你要睡到什么时候?
若有感应般,周峤冷不丁开口:“我知道下雨了。”
汤仪心下微跳,他睁开眼,两人目光相对,他的眼神极清亮。
她移开视线,随口问:“你什么时候醒的?”
周峤说:“我没睡着。”
“看守老师在打瞌睡,我们说会话吧。”她稍稍坐近些,想了想,说:“每次都是我跟你说什么,没听你说过自己。”
周峤微怔,沉默几秒后,问:“你想知道什么?”
汤仪偷瞥他,“你愿意告诉我什么?随便什么都可以。”
周峤:“随便什么?”
汤仪先打开话题,“你小时候上过兴趣班吗?”
“上过,学的奥数、桥牌。”他说:“不过没什么好玩的。”
汤仪不解,“桥牌是什么?”
周峤说:“一种纸牌游戏。”
汤仪似懂非懂,“你还学奥数,那不是很难?”不过也是,许多父母对自己的孩子都有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急切心理。
“还好。”其实对他而言不难。
“毕竟是学霸科目,觉得难也正常。”她善解人意,“我们学个数学都费劲,还奥数,我光想想脑筋都打结……”她顿了下,又道:“不过你念理科,多多少少数学都比我好点。”
周峤:“……”他先前随口应了,已经让她彻底认定他是个学渣了。
实则,她和他之间的水平差距,根本不是“好点”可以形容的,那是云泥之别,马里亚纳海沟般的深深不可逾越。
“不过,就像你说的,长大以后我们的选择会更多吧。”
“嗯。”
“我有时候想快点到高三,快点高考,考完了就可以再也不用学数学了。高考结束,还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周峤垂下眼帘看她,“你高考完想做什么?”
汤仪想了想,说:“我小时候每次上完绘画课,老师都会把我的画贴在走廊里,念小学那会,老师说我有点天赋,让我去她那学画画。小时候,大家都上好几个兴趣班,我就只学画画,学了挺久的,初中要中考就放弃了,高中就更没时间了……”
周峤说:“你还想继续学画画?”
她摇头,“高中没时间,我应付作业都够呛。”
“如果选念文科,主科目不够有优势的话,短期不好提分。文科重在积累,理科讲究逻辑和计算效率。你会选文科吧?”
汤仪应了声,她觉得他三言两语说得好清晰。
“除了文科,还有选艺术的,艺术生也分很多种,体育、编导、美术……文化科目的压力会小一些,但有专业课的压力。”
汤仪愣了一下,她确实没想过走艺术生这条路。
“美术生很难吧?”她问。
周峤淡淡说:“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屋内静了片刻。
汤仪抱着双膝,说:“其实,长大也不一定是好事,但人必须要长大。我觉得我小时候过得比现在要开心,越长大,感觉越是被什么推着走……”越来越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要面对很多事情,可能成人世界就是如此残酷又无奈。
最后,她还是叹气,“学习真难,羡慕学习好的人。”
周峤看着她,问:“这么羡慕?”他很少为此而喜悦。
“要做好一件事很难,能同时学好九门功课的人很厉害。就像天上星星那么多,你只能注意到最亮的那几颗。”而其他人都是黯淡的沙粒。
“不过,学霸都是用来仰望的,学霸是看不上学渣的。”她对此深有体会,“我上初中那会,有次换座位,一个学霸坐我旁边,我问他题目他从来都很不屑,还跟老师告状说我打扰他学习。”
周峤:“那是他的问题。”
“所以他后来中考没考好。”她竟有点窃喜,低声对他说:“我觉得,学霸也是分类型的。一种是后天努力型学霸,一种是天赋型学霸。我看他是前者,骄兵必败,他太傲了又小气,瞧不起人。”
汤仪抬眸看他,“真正很聪明的人,不会那么吝啬,因为也从来都不会害怕被别人超过吧,就算有人超过自己,也不骄不躁,因为是自己的东西,从来都不会逃掉。”
周峤深深看着她,“也是。”
这会,屋外风雨琳琅,乌云深处,雷声轰隆隆地滚过,隐而不发。
禁闭室里漆黑宁静,空气里有雨水充沛的凉意。
黑暗中,汤仪问:“你呢?你小时候过得开心吗?”
周峤低垂眸光,说:“不记得了,太久了。”顿了顿,他又说:“小时候我父母工作很忙,我不常见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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