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虞生得实在太漂亮了,阿槿怎么也不放心,幸好本朝不甚好南风, 便干脆叫她作少年打扮, 少年生得极精致漂亮, 一身素服,如鸦的长发绾成一个髻,斜簪过着一只木簪, 明明只是素净简单的装扮,却衬得他十分的文雅秀气。
曹大娘心中却可惜,俊是俊,就是人太过文弱,倒是沈公子那位娘子,看起来人狠话不多的,竟会喜欢这般弱不禁风的男子做相公。
“听说今日无生老母的堂庵那儿会有祭雨礼,沈公子可要去凑凑热闹?”曹大娘热情邀请沈虞。
无生老母是是上古真神古佛,传说会渡世间真正良善之人寿终正寝,魂归西天,位列仙班,颇得教徒敬重,其堂庵便建在最为繁华的一处街道上。
近日来连绵梅雨,教徒各事生产受到阻碍,不下雨要求雨,雨水泛滥也要祭神乞求上苍宽恕不要再降雨。
百姓们都十分迷信这些,高纶便下令让国师在雨水泛滥的各州县建造祭雨台,举行祭雨仪式,以安抚众教徒之心。
沈虞推辞道:“我娘子还没回来……”
“哎呀,一个大男人的那么听媳妇儿的话干嘛,倒像个小娘子。”曹大娘推了把沈虞的腰,啧,这小细腰比她闺女的还细。
其实她没什么坏意,就是人太过热情了些,沈虞却是被她推了个趔趄,往后跌进少女的怀中。
少女接住沈虞,冷着脸往前两步,挡在沈虞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曹大娘。
少女身量纤瘦而高,曹大娘被阿槿瞧的心虚,摸了摸鼻子,“那个,那个,沈公子若无旁的事,我、我便走了。”说完人就提着篮子跑了。
“阿槿,你回来了,”沈虞站稳扶了扶头上的巾帻,上前替阿槿将拿过伞来,笑眯眯道:“我今日做了你爱吃的糖醋鱼,我们先进去吃午膳吧!”
“先不吃了,”阿槿按住她的手,“今日有祭雨礼,我们去看看。”
两人是半个月之前来到的颍州,通过经纪租了个小院,说来也怪,颍州民风淳朴,众教徒井然有序,官民不相犯,看起来竟比起祁州抚州的风气还要好些。
街道已经被清理得十分干净了,不远处隐隐传来有节奏的鼓点声,许多身着白衣的教众纷纷往无生老母堂庵的方向去,那里有新搭建的祭雨台。
“和赵先生接上了么?”沈虞压低声音问。
“尚未。”
阿槿神色凝重,“这些教徒和陈州那些不同,口风都十分严,即便入教,没有两三年的资质连总坛的支坛都混不进不去。”
说话间耳边的鼓点声愈发大了起来,其中又夹杂着喃喃地唱祷声,两人便噤了声,走到街道两侧去。
白衣教众排成两排陆续从街道中心走来,一群人皆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
自沈虞和阿槿来到颍州,还从未见过这么多的教徒,普通教徒只是在花名册中挂了个名而已,这些能参加祭雨礼的教徒却是坛中有些名望的弟子。
总坛中不可能会有这么多人,除非是各地分坛教徒也集聚颍州城。
一双修长白皙的手抚上珠帘,两指微撩,身着青衣的青年容色淡淡地看着夹道两侧人头攒动的百姓。
雨停了,他伸出手去,掌心接在半空中,却并不湿润
“少主,外头风大,仔细吹病了。”老仆提醒道。
“嗯。”青年的声音淡漠而清冷,手中的动作却一动不动,显然并不是个听话的主儿。
辇车旁带刀的方脸侍卫见状,皱眉向前,“少主,外面风大,您身子病弱,不宜吹风。”
青年眸光流转,轻笑,“身子病弱?”
他斜了方脸侍卫一眼,淡声嗤道:“一条狗罢了。”
“你——”方脸护卫虎目圆瞪。
青年似乎很满意他这反应,嘴角勾起一丝愉快的笑,放下珠帘,转而伏在另一侧的窗上,将帏帘再次撩开。
仅仅是一角,便惹得众人议论纷纷。
百姓们还没见过这般俊秀漂亮的青年,青年凤眼细长,眉眼温润,即便不笑时也仿佛含着十分的情意,看向谁都是笑意盈满,一时众人不禁都看呆了,纷纷瞪直了双眼,眼睛黏在了青年身上一般。
“蝼蚁。”
青年嘴角勾着的笑渐渐转为讥讽。
指尖微冷,似又飘了几粒雨丝,他懒懒地掀了掀眼皮,有些困倦。
从总坛走到这小破县花了他一天一夜的时间,离祭雨台还有段距离,他可得好生休息一番恢复恢复生气,省得回去又被那位高将军的人找茬。
一想到高纶,青年的面色便有些阴郁,余光扫过夹道两侧的狂热的人群,落了帏帘。
片刻后,青年却又突然直起了身来,面上的懒怠之意顷刻尽去——
珠帘“哗啦”一声,露出青年一张极俊秀温润的面庞来。
他完完全全地展示在清水县的百姓们和教众面前,一身干净的青衣,眉眼间一股书卷气却又不失大气端正,皎若玉树,背如修竹,仿佛清风朗月徐徐拂过,山涧清泉潺潺流淌,那双狭长的凤眸中微微眯起,准确无误地落在人群中一名病弱少年的身上。
少年面色有些蜡黄,细看下才能看出来他的眉眼十分精致,瞳仁黑白分明清澈见底,隐隐含着一股女子之气。
此刻他也正呆呆地看着青年,眸中似喜还嗔,泪光点点,唇瓣微颤,仿佛千言万语,却只落下两行晶莹的泪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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