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刀没架到蒋通的脖子上蒋通自是不急的,徐铭倒恰与蒋通想的正相反,他忘不了昨日李循眼中那刻骨的寒意,因为他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了太子的杀心,只要那锋利的刀刃再往下落下一寸,他现如今早就身首异处,变成一具死尸了。
处理完了事宜,各自回到皇城,徐铭心灰意冷,在北衙给几位手下交代完后事后,便回家安置好妻儿准备寻死。
徐府中,徐铭正举着刀,被赶来的朱行与蒋通将门强行撞开。
“快拦着他!”朱行对左右喊道。
蒋通手中的刀柄就飞快地飞了出去,将徐铭的匕首铿锵有声地打落在地。
“徐大人!您没事吧?哎呀,你说你这是何苦!”
朱行上前将徐铭给扶起来。
徐铭哀求道:“元德,我懂殿下的意思,你放心,我会找个没人的地方死,只是求殿下绕过我的妻儿。”
朱行与蒋通对视一眼,叹道:“太子殿下果然没料错——徐大人,你糊涂啊,我之所以能赶过来,正是殿下之意!你是先帝的肱骨,在两王之乱中更是出力甚多,北衙禁军非你不能服众,太子殿下又岂会将大人赶尽杀绝?良娣福薄,阴差阳错死于赵王世子箭下,非你所能预料,人死不能复生,殿下哀痛,自会为良娣追封,安抚靖安侯府,极尽哀荣。”
“然,你没有看管住赵王世子,致使赵王世子累及无辜却是事实,功过相抵,过后的封赏朝会上,你不会有任何嘉奖,于此,你可有异议?”
徐铭闻言立时伏地痛哭,“殿下仁厚!老臣怎敢有丝毫异议,此后必定终生效忠殿下,万死不辞,如有违此誓,当如此指!”
手起刀落,斩下了自己的小指。
过后朱行将徐铭的半截手指交给李循,这是徐铭的忠心,代表日后他虽是宫中禁军,却会永远效忠东宫,奉太子为主。
“不妥。”
东宫中,李循正准备上朝,一身杏黄的太子服,龙涎香烟雾缭绕,将他的背影笼罩其中。
他盘坐于窗前背对朱行,背脊挺直。
朱行看不见他的神色,只听到他的声音淡淡的,没什么起伏,与素日一样,然而又仿佛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疲惫和低沉,不似先前摄人的气势。
“还请元德替孤交还徐卿,此指孤不会受,禁军护卫皇城与父皇,一生只能效忠一个人,那就是孤的父皇。”
“殿下明鉴,此事是臣糊涂了,这便奉还。”
朱行心中感叹,太子殿下倒真是头脑清醒,确然,得到一个忠心的臣子固然重要,却也不能为此逾越了君臣父子的界限,莫看陛下现如今信任殿下,一旦恃宠而骄功高盖主,谁知又是不是下一个静愍太子?
毕竟这帝王之家,又哪里有什么真情可言呢?
只是他观太子虽威严犹在,却面色苍白,目光暗淡,似是憔悴许多,也不知是因为这几日处理战后琐碎不眠不休劳累所致,还是……
“殿下,”朱行斟酌良久,千言万语,最终只得一句,“良娣已殁,芳魂不在,请您节哀顺变,千万要保证身子啊!”
“嗯,孤知道。”
李循垂下目光,淡淡说道。
他这话,好像对沈虞的死没那么所谓。
如果不是他去拿起案几上的奏折时,一直拿了三次才拿起来。
“待会儿朝会,这是孤所拟定的封赏章程,到时候你念给父皇和众臣工听。”
可惜手一连在颤,他几乎捧不住,干脆就将折子扔在案几上,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地将手收了回来。
朱行愣了片刻,旋即抬手接过。
他神情复杂,又端详李循一回,欲言又止。
最终却也什么也没说,只低声叹了句。
“是。”
……
第48章 从此无心爱良夜
太极殿中, 朝会论功行赏完毕,仁兴帝处置了沈绍与陈赟,因两人私自放走赵王,险些酿成大祸, 东宫大婚之夜陈赟更是狗急跳墙, 手持虎符说得南衙禁军随其谋反, 污蔑太子, 仁兴帝发了大怒,判了沈绍与陈赟斩首之刑, 择日便行处斩,沈陈二家的女眷皆被充入教坊司、男子流放岭南。
李循也遵守约定,对禁军首领徐铭未罚未赏。
不过这事论完, 又站出来有不少言官攻讦太子手段狠辣,残杀堂弟和亲叔叔,说此事传出去只怕会叫百姓在背后私议天家无情、骨肉相残。
照前朝惯例,赵王虽反,却因是太子的亲叔叔,仁兴帝可以杀弟弟,可侄儿却不能杀叔叔, 反正赵王已败,将其圈禁在长安终身不得出去便是了,何苦要多此一举?
到底不是什么光彩事, 李循素来爱惜羽毛, 这般一来, 难免会叫人怀疑他从前的所作所为只是装模作样,如今坐稳东宫之位,凶相毕露, 全无顾忌。
仁兴帝听了眼中闪过一抹忧色,望向李循。
他担心李循听了这话会勃然大怒,沈虞死于赵王世子之手众人亦知,不过在旁人眼中,她不过是个位份低微的太子良娣,当初太子还是卫王世子时便不受宠爱,因为太子殿下心中真心喜欢的是沈良娣的堂姐,定国将军爱女,如今的阶下之囚。
活着的时候都不被喜爱,更何况现在不在人世。
兴许也有几分少年夫妻的情谊,否则也不会叫太子殿下冲冠一怒为红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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