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眼线盯着, 阿槿做什么自然也不方便,但好在这两个婢子大部分时间也仅仅是盯着沈虞而已,这倒给了她空隙可钻,趁着两人盯着沈虞的间隙装作散步的样子偷偷给两人晚膳里下了点儿东西,两人没做一会儿事就开始发困,在耳房中沉沉睡去了。
阿槿又出去打探了一番,这些禁军每晚都会在竹林的入口处交换岗哨巡视一番, 不过大约也是知道沈良娣烦他们,因此只是离得远远地望上她们一眼,见两人是安全的, 便悄没声儿的离开了。
“待会儿怀慈法师会过来替我们善后, 伪装成我们二人无意碰到烛火、竹林走水的迹象。待禁军赶来时火势已无可控制, 纵然扑灭火海看到的亦不过我们二人的一身焦骨。无相寺后山有条废弃的小径,这时我们再从西角门离开顺着这条小径下山,方伯会在那里会接应我们。”
阿槿将无相寺的地形图指给了沈虞看, 能逃出寺院的路线在舆图上用朱砂标记了出来,她滔滔不绝地说着,计划着。
“趁着外头两军交战,我们坐船从城外的风陵渡离开南下,想来快辄不过月余便能抵达南地,你若是想去杭州看看你舅舅周大人,我们便先绕路去幽州,从京杭大运河坐船去杭州……”
大约是要离开,即便前路生死未知,阿槿还是很高兴。因为她不喜欢长安,当年她的父母兄长一家人全都死在这里。
沈虞一面听着,一面却望着窗外廊庑下明灭不定的羊角灯出神。
要离开了,心中除了释然,更多的竟然难过、不舍和愧疚。
李循不喜欢她,但她喜欢卫王府,喜欢皇后和惠宁公主,喜欢……被人喜爱和包容的感觉。
那是家的感觉,更是她穷极一生都无法长久拥有的温暖与归属,别人却可以轻松得到。
如果有一天她真的死了,能有人还念着她、想着她,那即使是死,这一生也死而无憾了。
她只是羞愧,要让爱着她的那些人失望难过。
沈虞闭上眼睛,对着天上的星星许愿。
希望惠宁公主与顾翰林能百年好合,希望皇后能稳坐中宫,祖母健康长寿,母亲放下执念。
至于李循……
她慢慢睁开双眼,苦笑一声。
若得知她的死讯,他应该也不会太难过吧。
那便今夜遥祝,祝君得偿所愿,来日君临天下。
不要为我的死生出一点点的愧疚,一点点也不要。
她若到来,他不必欢喜,她若离去,他亦不必忧虑。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从此再不复见,便是他们两人之间最好的结局。
……
很快月上中天,夜如浓墨,天边一轮红月如火。
“不好。”
阿槿望着窗外依旧寂静的夜色,面色却忽而一沉,一把拉起沈虞的手。
*
与此同时,百里之外的东宫。
桌上的喜烛红泪点点,映照着殿中女子的云鬓花颜。
沈婼一身大红翟衣,头上戴着缀满了珍珠与红蓝宝石的凤冠,手执礼扇坐在婚床上。
她此刻心潮澎湃,心口仿佛揣了一只幼鹿般撞动得飞快,握着礼扇的手也濡湿一片。
雪柳给她拭去额上的汗珠,“太子妃莫要紧张,太子殿下马上就要来了。”
沈婼听到“太子妃”这个称呼,面色稍霁,但不知道为何,她这心里仍旧是慌得很,极是不自在,尤其是当外面突兀地传来一道尖叫声时。
“外面在做什么,怎么这么吵?”
她蹙眉往窗外看去,然而除了天边那轮凄迷渐渐映照了天边大半火红的月色,自是什么都看不着。
雪柳出去走了一遭,很快就回来了。
“没发生什么事,太子妃别多想,是前朝宫殿里的歌舞声。”
沈婼放了心,然而等了又是半个时辰,依旧不见李循,不光如此,外头还渐渐起了刀戈肃杀之声,沈婼怀疑是自己听错了,“太子殿下怎的还不过来?”
她突然提着裙子站起来就往外头闯,雪柳忙拦着她道:“姑娘别出去,太子殿下马上就要过来了!”
“贱婢!你还敢骗我?!”
沈婼发了狠,一巴掌就摔在雪柳的脸上,尖声道:“你们还在愣着做什么?外面出事了,你们快去通知殿下啊!”
屋里站着的婢女们一动不动,仿若死人一般,沈婼心急如焚,上前拉扯着一个婢女,“你还在发什么呆,今日是我与太子大婚之夜,若是外面出了什么事,你们担待的起吗?!”
门“嘎吱”一声忽地阖上了,沈婼惊恐地扭过头来,“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你们要做什么?要造反不成?!”
雪柳从地上爬起来,擦了擦自己的带血嘴角,冷冷一笑,“怎么,姑娘还做太子妃的大梦呢?奴婢告诉你吧,太子殿下从未想过要娶你做太子妃!真正被他放在心尖尖上那个人,可是早就被他放进了无相寺里铁桶似的护着!”
“你闭嘴!”
沈婼叫道:“他最爱的人是我,怎么可能是那个他弃之如履的沈虞!”
“贱婢,你怎么敢背叛我!”
她面色狰狞地上来要掐雪柳,可惜身上穿戴的翟衣凤冠太重,雪柳轻轻一推便将她推到在了地上,嘲讽道:“怎么不可能,姑娘你真是太天真了,当初明明是你先不要的太子殿下,你当太子殿下是傻的么,他当真看不出来你是怎么想的?凭什么认为他会在你弃他之后再重新娶你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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