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妃,世子正忙着呢,奴婢也不敢进去打扰。”
陈风还没说话,翠屏便娉娉袅袅的从厢房中走了出来。
翠屏今日穿了一身桃红色的撒花褙子,头上簪着一支掐丝攒珠的金步摇,她神情倨傲看着沈虞,俨然一副琅玕院大丫头的派头。
翠屏的娘张嬷嬷是先卫王妃的陪嫁,主仆两人感情甚笃,张嬷嬷又将李循一手奶大,李循平日待她便颇为敬重,翠屏身为张嬷嬷的女儿自然有拿乔的资本。
不过沈虞不欲同翠屏打擂台,她深夜还赶过来,仅仅只是想看看李循,不想见他如此操劳忙碌罢了。
想着,她将食盒中的一碗清粥端出来,说道:“那就烦请翠屏姑娘呈给世子。”
“呦,”翠屏挑了挑眉,往食盒中一瞅,“世子妃,奴婢瞧您这碟糕饼做的倒是不错,怎的不一道呈给世子?”
李循不爱吃甜,翠屏自然知道,就是想看着沈虞犯错出丑。
沈虞没接着话茬,只是隔窗看着屋内的李循,眸光深凝,仿佛没听到翠屏说话似的。
翠屏讨了个没趣儿,冷哼一声,摇着细腰端着粥便又娉娉婷婷走进去了。
“世子,”在李循面前的翠屏跟换了个人似的,语气要多温柔又多温柔,“这是世子妃熬的粥。”
李循头也没抬,淡淡道:“出去。”
他不喜欢在公务的时候有人来打扰。
翠屏就有些委屈,扁了扁嘴巴,终究没说什么,出来就将那碗粥塞进了沈虞食盒里,语气不善:“世子忙着呢,世子妃回去吧。”
卫王府的冤案已昭雪,卫王也重获盛宠,他怎的还会这样忙?
下次该给他熬一个食疗补身体的方子。
沈虞忧心李循的身体,低头琢磨着,脸上除了担忧,全然没有翠屏中意想的失望与窘迫模样。
装什么装。翠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再次催促道:“世子妃快回去罢,世子忙的时候不喜欢被人打搅。”
“嗯,那食盒先留在这里,若是世子饿了再用些也不迟,翠屏姑娘记得叮嘱世子早作歇息,别熬坏了身子。”沈虞细心交代。
“知道了知道了。”
沈虞走出了院子,临走前,她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隔着这样的距离,远远看来,他的眉眼都染上了暖黄的灯光,愈发温柔了。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沈虞的嘴角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
然而有人却连这远远看他的机会也不肯给她。
斜刺里忽地伸出一手来,接着那窗屉便被人落下,再也看不见屋里的男人。
“……哎呀,这粥里落进了尘土,拿出去倒掉吧。”
是翠屏得意的声音。
沈虞嘴角的笑容慢慢消失殆尽。
她垂了眸子,掩去眸中的失落与哀伤。
缓步离开。
盈月院中,青竹窝在碧纱橱里昏昏欲睡,一听到动静立马起来了,“世子妃回来了?”
“嗯。”沈虞轻轻应了声。
见沈虞手中的食盒没带回来,她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世子收下啦?”
“收下了。”沈虞也笑。
青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本来世子妃怕她又与翠屏争执起来没带她去她心里还不大舒服,不过只要世子与世子妃关系能缓和,她怎么样是无所谓的。
“奴婢替您更衣。”她乐呵呵地说道。
“不必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沈虞扯了扯嘴角,顿了顿,又低声道:“顺便帮我拿壶酒吧。”
酒?
青竹一愣,继而小心翼翼道:“世子妃,您没事吧?”
“我没事,”沈虞面上的笑容无懈可击,她揉了揉肩膀,“就是有些冷,想饮些酒驱寒。”
青竹松了口气,“好嘞,您稍等,奴婢这就去拿。”
夜色浓重。
不知何时,月亮悄悄钻进了乌云里,外头又下起了绵绵的秋雨。
沈虞推开窗,坐在窗边饮酒。
酒水入喉,辛辣之余又带着几分酣畅淋漓,她歪着头盯着窗外的秋雨,忽地从窗头跳下来,在书案上摊开一张纸。
笔墨粗粗勾勒,一张男人的俊颜很快跃然纸上。
泪水突然就决了堤,一滴滴落在画纸上。
画上的男人,同样生了一双含情凤目,修眉长睫,眉目宛然,容颜俊秀,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十分的儒雅。
也不知画了多久,一张张的画陆续完工,案几上堆满了男人的画像,有笑的,有羞涩的,抑或惊讶的,各类神态,独独没有生气或恼怒。
因他从未对她发过脾气,是以她亦不知他生起脾气来是何模样。
沈虞枕着这些画像与窗外泠泠的雨声进入了梦乡。
“世子妃……世子妃?”
青竹在外头敲了敲门,见没有应答,便悄声推门进来了。
案几上一片狼藉,酒壶倒在地上,窗户大开着,地上还被风吹落了几张画,青竹捡起来一看,咦,世子妃又在画世子了?
沈虞的胳膊下还压着一沓,也不知是画了多久。
李循不在的四个月间,沈虞夜里总会画他,可两人分明都没见过几面,世子妃却将世子的容颜如此铭记于心,可见是多么的情深意重。
想到沈虞回来时脸上那强撑的笑容,青竹低声叹道:“世子妃,你这又是何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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