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含笑自顾自敲字,一不小心把心里话顺嘴溜了出来,眉尾一扬,“还担心被我占便宜?…有我在,你们不本来就是来混个名的吗,倒也不必这么多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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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小组开会,以死寂的气氛收场。
而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的是——姜含笑本人却毫无所觉。
“课程内容,我花两周大概能全部补完,拿个八十多分不成问题,就是不太好看。”
她坐在餐桌旁边和黎兴说话,笔下画出计划表,神色还挺轻松,“八十多分…差不多。”
“你想都别想,必须给我上九十。”
黎兴冷笑,押着姜含笑一门门数过去。她最清楚姜含笑本人的能力如何,不打算放她划水,“你又想着见上清,是吧?我告诉你,期末之前,你们见面都得给我限额。就算期末过了,你们两个见面也得有我们在场才行,免得你这丫头胆大包天,什么事都敢做!”
“他要是真在意你,就不该有意见。你知道现在外面新闻传得多难听吗?”
见面都要限额——?
姜含笑大惊,震撼,但又被戳中痛处,没法反驳。
所以黎兴一锤定音:“就这么决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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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暂脱离浮华耀眼的娱乐圈,姜含笑的大学生活仍然在继续。
小组合作推进得不太顺利,姜含笑自己也能感觉到。在上交作业的前一天,在姜含笑又一次不小心真心话漏出来,随口讲出来一句“智商不够可以用勤奋弥补”之后,林强迅速黑脸,啪地一声合上电脑,拎包走人了。
留下一句冷得能结冰茬的话,“你又有什么好炫耀的?现在不过一个戏子而已,也就剩那点爹妈给的东西可炫耀了!”
T大从来不缺状元,林强就是其中一个,可这并不代表智商足够。话说回来,也正是因为在学校里被打击了三年,他才会对姜含笑这无心的一句话格外反应激烈。
“我哪有炫耀?学校里智商高的人多了去了,我也有比不过的人,‘智商不够’也是说我自己好不好!”
今天回家,正好碰见塞林格在和江上清打电话,左右看一圈,黎兴还不在,所以姜含笑瞧准了机会扑上去,甜蜜蜜霸占了塞林格的手机。聊了几句,江上清很温柔问到她的学业,所以她也就顺口讲了讲。
讲完全部纠葛,到最后,姜含笑终于后知后觉,有点心虚,“…这一次,我又平白得罪人了,是不是?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才好?”
她不会掌握和人相处的度。
即便是和江上清,她也总是用耍小脾气来想要得到江上清的关注,要他关心要他哄…争吵和冷战也总是在消耗爱意。而她不能停止这一种饮鸠止渴。
江上清那边却并没有立刻说什么。
法国街头车水马龙,快而优雅的法语交杂着流水的声音,作为背景音存在着,他以一种很无奈带笑的方式沉默犹豫了片刻。
然后他说,“你想学讲话的话,我倒可以教你。”
然而他后半句“但其实你不用刻意学”还没讲,姜含笑早就在等他的话,立刻就回答了,“那好啊。”
“我也不想总给你拖后腿嘛。”她随口说,“以后如果你不要我了,到时候谁来解决问题…”
“——什么?”
江上清听清楚了,反问一遍,诧异不已,“笑笑,你说什么…?”
“所以你是因为这件事才之前一直不开心的?”
大明星敏锐又神速地抓到重点,“因为觉得和我不匹配?觉得我总有一天会厌烦你?”
“那么,你之前想要…也是因为怕我们马上就走到尽头,很快就会分手?所以当时才那样?”
夏天的风裹来湿漉漉的、液体一样的风。太潮、太闷了,这座城市风雨欲来,楼下种满法国梧桐,在街道两旁浩荡铺展开来。
风刮过去,像捋倒一排绿丝绒。
“我没想用身体留住你。”
姜含笑瞧了眼阳台上哼歌顺便浇花的塞林格,贴近话筒,闭了闭眼,把最后一道尊严防线扯掉,“你自己不明白你自己的吸引力吗?…我喜欢你,想要你而已。”
而另一端,江上清却轻轻怔了片刻,半晌才说了声“是吗?”,“我了解了。”
而就在姜含笑以为他会——像他对别人那样——微笑着敷衍带过这个话题时,他又开口了。
“我们可以从第一步起试一试,好不好?慢慢来。”
——第一步?
姜含笑浑身一激灵,手指都捏紧了。第一步,是指什么?
…他是改口答应了?
“不过,”
还不等姜含笑消化掉他这句“从第一步试一试”的信息量,他又说,“含笑,我在你心里的位置不该那么高。我也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他很温柔,很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又算什么呢,我不值什么的。不至于让你这么难过伤心,为我患得患失。”
姜含笑闭了闭眼,“你别说客气话…你明明知道我们的差距有多大。”
“你说名气?可我也看到了智商差距,教育差距,学历差距。”
江上清的声音顺着电流传来,讲话方式带来某种熟悉的温柔,而他的话却是如此令人意外。
“我从有记忆起就在孤儿院。起名那一年,院长拿唐诗选集顺着起,登记的人随手记。他不识字,所以把‘江上数峰青’里的‘青’记成了‘清’…笑笑,我的前十几年,就是在这样的教育背景下,这么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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