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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店走廊里的灯昏黄如水。江上清在导演宁缺旁边站着,不时有几个小演员向他那边看,磨磨蹭蹭,搭了几句话的样子。
    江上清倒没失礼,都很礼貌地颔首。但这些人的共同点是,几句话之内,他们都聊无可聊,再找不出话题了。
    以江上清的情商,他本人是不可能找不出话题的。那么只能说明,他现在并没有心情到处聊天。
    她的选择是对的。
    姜含笑看着酒店直径几米的水晶大吊灯,兀自出了会儿神。回过视线时,导演已经喊人走了。
    而江上清正遥遥回头,视线落在她这一侧。
    对上视线时,昨天晚上,他坐在她身侧散发出来的香气像是又重现一样,摧枯拉朽一路袭来。姜含笑面色镇静,看着他。
    而江上清也微笑一颔首,招了一下手。
    好吧,是示意她跟上而已。
    *
    天气预报似乎比选定日子的人要更可靠一些。大概上午□□点钟时,雨开始下了。
    一半人有准备,另一半人没有,所以三三两两聚成一簇,一起打着伞。姜含笑没有找谁,而是拉起了连帽外套的帽子,然后向导演宁缺跑过去。
    当然——顺便一提,江上清也在导演旁边。
    “宁导,这样会不会影响开机仪式的效果啊?”
    姜含笑皱着眉,放到她那张脸上还真有种西子捧心的意味,我见犹怜,“会不会影响到什么?”
    “这是算好的良辰吉日,不会。”
    宁缺对她还挺和气,笑着点点头,“放心吧。”
    “那就好。我就怕万一影响到电影的运势,那就不好了。”
    宁缺听她这么上心,也自然而然觉得亲近了些,“哦,你一个年轻小姑娘也懂这些,真是不常见。不容易啊。”
    讲了几句话的时间,雨已经越来越大了。姜含笑戴着帽子,但也难阻挡雨打在脸上。雨顺着下巴尖儿向下滑,淌进领口里,透心凉的温度。
    江上清喊她,“含笑。”
    雨瓢泼而下,一阵大,一阵更大。风像龙一样盘旋,夹带着冷雨乱洒。
    敲在桌子上时,水顺着桌角向下淌。
    姜含笑在背后捏了捏手指,轻轻“嗯?”一声,抬头看他。
    “我有多余的伞。”不知道他从哪里摸出来一把伞,递给姜含笑,“雨一时半刻停不了,还是打伞比较好。”
    他拿了包纸巾,也递给她。让她擦一擦脸上的水。
    姜含笑一愣,暗呼失算。
    原本不带伞是想着江上清那么面面俱到的人,必定不会眼瞧着她淋雨,会帮她打伞。
    计划得好好的,谁能想到他没事居然还另外带了把伞呢?
    他带这么多把伞做什么?
    “谢谢。”
    不管怎么想,姜含笑还是笑着接过来。
    “他们相信‘遇水则发’,下雨了也是好事。不用担心。”
    他戴了顶鸭舌帽,眼睛被帽檐阴影罩着,像废墟里的宝石一样,有种奇异的美。
    而他的下巴在帽檐下露出来,雪白的一截。就那么莞尔一笑,下巴上却仍然绷得很紧,没有一点点松弛的轮廓——之前她因为说别人“长得太淡”所以不喜欢,现在看来,并不是淡颜不好看,是她没见过淡颜里的真绝色而已。
    “——也是,是我傻了。说运势的事儿,横竖怎么个情况都得有备用的好话来说,哪儿能真好是好,坏是坏的,那不得罪人吗。”
    姜含笑自己的脾性在那里,虽然想着要找个机会把江上清往别的意思上带,但说了没几句话,看他好声好气的挺好相处,自己那根弦就松了,原形毕露,温柔语气也没了,一口京腔,顾盼之间神采飞扬,“——比如说今天,幸亏我穿的不是黑衣服,要不肯定碍人眼...打把黑伞,穿黑衣服,一群人聚一块儿,那成什么了!”
    江上清听得又是笑了。雨往地上砸,伞面绷得紧,所以愈发嘈嘈切切起来,伞漏下来的光线在他那张动人的脸上掠来掠去,也像在心口发颤似的。
    他人长得好看,脾气也好,没忌讳她这么说,只是轻轻比个噤声的手势,提示,“有人忌讳。这种场合,有些话还是不要讲。”
    姜含笑明白了,他一个人不能代表全部,他不忌讳她拿葬礼比喻,总有人在意。
    但他愿意这么提点人,倒是她没有想过的——一般来说,他要是懒得理这么个说近也近,说远也远的“师妹”的话,她说什么都一笑了之也就罢了,结果他还真没有,还在这里提示她。
    看来江上清现在至少不反感她。
    姜含笑黑而清亮的眼珠看他一眼,心里轻轻一动。
    就像她刚才说的,感情就像一根丝弦一样,有张有弛才能叫人上心,然后牵肠挂肚。刚刚“张”了半天了,现在突然“弛”一“弛”,他肯定得奇怪吧?奇怪了,后面再有进展,也就都是水到渠成了。
    所以姜含笑垂下脸,轻轻点头,“我知道啦...不好意思,江老师。”
    江老师。
    之前可没有这么疏远客气。
    姜含笑看着她手里拿着的那把伞,雨水顺着伞骨向下淌,米珠似的,始终不断。她一只手轻轻捏了一下,指尖不停点掌心,等着看他的反应。
    不出她所料,江上清确实露出来一点愕然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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