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眼看向面前那仍被一根锁链锁着的凶兽,呕出一口发黑的血来。
西境之地锁着的便是梼杌,梼杌状若虎大,两尺长的毛覆盖了全身,人面虎足,猪口牙,尾长一丈八尺。
“畜生就是畜生。”梁昭低咳一声,变换身形,袭向最后一根锁链。
那梼杌却是发出嘶吼,迎着冲了上来。
梁昭侧身避过,却不后退。梼杌的狠狠抽打在梁昭背上,一声沉闷的响,梁昭的背竟是凹陷下去,脊骨显然是被梼杌这一击狠狠折断。
然而梁昭依旧不避开,直直冲向最后一根锁链。
手中长枪同锁链狠狠碰撞,发出的铿锵声叫梼杌动作都变得慢了下来。
一击不成又是一击。
梁昭双目圆瞪,眼眶发红。
虎口几乎要被那相撞的力反弹得裂开,他却恍若不觉,依旧死握着长枪,狠狠击向那摇摇欲坠的锁链。
铿——
铿——
铿——
声音骤止,梁昭仰面倒了下去。
他轻啐一声,气若游丝,“畜生就是畜生,老子来救你,你却拼了命地攻击我。”
梼杌似是也发现了原先禁锢着自己的锁链已断,它不再冲上前攻击躺在地上没了力气的梁昭,反倒是原地转了很多圈,尾巴在空中飒飒作响。
梁昭强撑着支起上身,抬眼看向面前那长得骇人的凶兽,眼皮微颤。
“我救了你。”他微微往前,梼杌也走了过来,同他靠得极近,“你得替我办一件事。”
梼杌歪了歪头,好不诡异。
“等事了了,便还你自由。”梁昭伸出面前还有些皮肉的手,梼杌盯着他伸出的手鼻子细细抽动着。
梼杌龇牙咧嘴,露出了骇人的獠牙,仿若下一秒就要将梁昭整个吞下去一般。
然而梁昭却是依旧伸着手,冷冷看向梼杌。
一人一兽对峙许久,梼杌终究是收起了獠牙,缓缓低下头,将头顶抵上了梁昭伸出的手。
梁昭呼出一口气,再次仰面倒了下去。
那谢存光确实没骗他,若是四境所封印的凶兽被人救了出来,那么须得替救他们的人做事。
有了上古凶兽之一梼杌,莫说半数妖鬼的性命。
梁昭大口喘着气,看向无边天际,便是踏平妖鬼界,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梼杌依偎在梁昭身边口中发出嘤咛声。
梁昭白骨森森的手臂缓缓长出皮肉,他就用那新生的手缓缓抚摸着梼杌。
四周萤光点点,蛙声四起。
鬼三已经被关在鬼王殿内小半月了。
端午负责每日给他送些吃食。
这天夜里,端午像往常一样,将食物送进了鬼三所在的房里。
刚一进门,端午便察觉到了不对。
房间里很冷,恍若腊日隆冬。
她忙快步跑向内室,然而手中武器尚未凝成形时,端午便停了脚步。
昨日见到的鬼三说不上多么年轻,外貌却也是个中年男人。
可现在,坐在房间中央,面前落了一地龟壳铜钱的分明是个耄耋老人。
听到动静,鬼三缓缓抬起了头。
白发散落在他脸颊两侧,鬼三缓缓眯起眼,半晌才看清面前的人。
“送饭的丫头啊。”鬼三的喉咙里似是堵了什么,说话时带有飒飒声。“告诉顾言风,我替他改了那下下签了。”
鬼三缓缓眨眼,一双眼睛满是浑浊。
端午小心翼翼地靠近,鬼三却是恍若未觉,抬头大笑起来。
笑声在室内回荡着,听得人头皮发麻,身上似有无数小虫攀爬,无端心头生骇。
“我不会死了,我不会死了。”鬼三口中念念有词,“他们都会死,但我不会,但我不会,哈哈哈哈哈。”
端午看着状若癫狂的鬼三,心头狂跳,她缓缓走近鬼三,尽量毫不在意的开口道,“谁都会死呀?”
“谁都会死?”鬼三猛然停了笑,看向端午,嘴角扯出一个怪异的弧度,“我那被关着的大哥,还有那本就半死不活的二哥,哦,还有,还有冥河监牢里的那些人,都会死。”
鬼三比划着双手,一双手恍若鸡爪一般蜷缩着,可他毫不在意,依旧比划着,细数给端午听。
“我那大哥,最是不可一世,自诩总有一日能逃出生天,重返鬼界。”鬼三的手轻轻颤抖着,他伸出枯枝般的一根指头,在端午脑袋旁比划着。
“可是,他会被一杆长枪,从这儿捅穿。”鬼三颤抖着的指尖点在端午的胸口衣裳处,那细长的指甲触碰在端午的衣服上,叫她不由瑟缩一下,后躲了半步。
“啧啧啧。”鬼三浑浊的眼里闪着亮光,嘴角似哭却笑,“都会死,都会死……”
自打那日鬼三跟着顾言风走了,端卯便又调来了不少鬼将,将冥河监牢守得固若金汤。
满月如银盘,高高悬在冥河监牢上方。
端卯同往常一样,在监牢外巡视着,不知为何,今日自打入夜后,便总有一股凉风袭来。
端卯抬头看了看那轮高悬着的圆月,“今晚有些不同寻常,大家都……”
话尚未说完,那清冷的月光便被缓缓挡住了。
黑夜上,无数黑云翻涌着遮挡上那巨大的圆月。
端卯凝眸拿出武器,他身侧鬼将纷纷照做,一时间,兵器铁刃声不绝于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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