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谢存光脸上的那一丝惊讶恰到好处。甚至于连声音里都带着不可置信,“这怎么可能呢?神祇陨落后,这世间再难生出至纯至真的灵。”
林涂看向手中兔儿灯,“许是这神物留在我身边,便是早就预料到了如今场景吧。还请先生替我守着,好叫我剥离魂丝,化作灯芯。”
“阿涂,许是还有旁的法子。”谢存光似是有些焦急,绞尽脑汁想要劝住林涂。
可林涂做了决定的事儿,他再怎么耗费口舌都不能改变分毫。
谢存光脸上似有懊恼,又带着坚定,“阿涂,记得留下半缕魂丝,灵本身便是没有魂丝也可存活,我一定会带你回到远春山,将你救活。”
林涂盘腿坐在地上,白色裙摆展开,如同一朵绚丽绽放的白色花朵。
“多谢先生了。”林涂双手结印做法,兔儿灯缓缓在他面前浮了起来,而林涂身上更是隐隐有着白光闪现。
谢存光似是不忍再看,偏过头去,走远了两步。
只是在转身的一刹那,他脸上似乎是落下了一抹笑,嘴角挑起一个微弱的弧度,瞧着好不嘲讽。
“当年,谢存光是主动来找我的。”沈朗月的声音突然响起,叫顾言风从面前的场景中脱离出来。
“林涂以灭魂火自焚,我也被伤了九成,若不是谢存光,那时我应当就死了。”
顾言风并未回头,也不知听见了沈朗月的话没有,只是怔怔看着面前的情景。
林涂身上,千万道白光乍现,一抹幽蓝色的魂魄缓缓从她体内飞出。
而那幽蓝色当中,静静躺着一方长条。
那长条上略有缺损,顾言风眸中刺痛,面前似有些模糊。
林涂身上的白光穿过那幽蓝色,将那长条猛然剥落。
长条跌落的瞬间,兔儿灯骤放华彩,琉璃外罩上的那层灰蒙随机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兔儿灯里燃起的熊熊火焰。
双眸紧闭的林涂浑身颤抖着,白衣之上绽放起朵朵鲜丽的红花。
只是她手中动作依旧不停,随着她动作,兔儿灯中火光更甚,四周漂游的游魂纷纷凑了上来,似是想汲取那一丝暖意。
火苗缓缓落在凑上前来的游魂身上,猛烈的白光闪过,落下点点晶莹。
只是随着被渡走的游魂愈来愈多,兔儿灯中火光愈弱。
先前两指长的魂丝只余半指长短了。
好在游荡的怨魂尽数被渡离了世间。林涂缓缓睁开眼,看向手中兔儿灯。
身下的半缕魂丝已经不再燃了,安静地躺落在兔儿灯当中。
谢存光缓缓走了过来。他伸出一手搀扶起林涂,另一只手虚虚放在林涂太阳穴的斜上方。
“先生?”林涂眼皮沉重地几乎要抬不起来,即便察觉到了谢存光的动作觉得疑惑,也无法阻止了。
“阿涂好生休息吧。”一缕晶莹从林涂额角缓缓飞出,追寻着谢存光的指尖。
“你们当年到底想做什么?”面前的画面缓缓消散了,顾言风回身看向沈朗月,几乎要按捺不住杀意。
沈朗月苦笑一声,略有些无奈,“我不知谢存光想做什么。”
“当年他找到我,以将我身上所受的伤尽数落在林涂身上,只要林涂不死我便不灭为饵,同我做了一道交易。”
沈朗月那时身受重伤,只有成日泡在水里才能看看吊住残存的那口气。
而吊着沈朗月命的,正是谢存光。
说来谢存光的确有点手段,在他的照料下,沈朗月渐渐好了起来。
在沈朗月彻底恢复前,谢存光难得坐在了他面前,同他好好说了说话。
“我能帮你摆脱林涂的影响。”谢存光脸上没什么表情,说话时右手缓缓摩挲着左手手腕。
那时沈朗月即便是对上救了他命的人,依旧没什么好脸,说起话来夹枪带棒,甚是难听。
“从来只听过无端害人还不曾见识过无端救人。”沈朗月吊儿郎当地半躺在床上,眼尾微挑,“先生救我所求为何啊?”
“是,的确有所求。”谢存光脸色并未变化,他抬头看向沈朗月继续道,“我还能让你所受一切苦痛尽数落在林涂身上,只要她不死,你便不灭。”
“若是有一日,你当真成了那妖鬼之主,坐上那鬼王的位置。”谢存光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黝黑的双眸中难得染上一丝亮,“我要你解除了无字天书的禁锢,允许众妖鬼大肆前往人间,而那些被妖鬼生食而死的魂魄,我需要万具。”
“只这些?”沈朗月手支着下巴,颇为不信。
“是,只这些。”谢存光缓缓点了点头,起身欲走,离开前悠悠继续道,“这交易不管何时都成立,十年百年千年,你我活着一日,这交易便存在一日。”
顾言风折扇的手缓缓落了下去,他看向沈朗月的眼睛,明明知道这甚是荒诞,可心头却有个声音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谢存光这只柳树精,若当真同他们所猜想的一样,是南边的那株柳树。那便是活了万年之久。
谢存光定有自己的图谋,更不会只将宝压在沈朗月一人身上。
顾言风心尖念头几经转圜,终是哑着嗓子开口,“我会同你一起走,那之前,我有事情交代给景尧。”
留在屋外的几人早就急得团团转,见顾言风从那团黑雾当中缓缓走出,才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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