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黄路叉着腰表达着不满, “姑娘,我看这小鬼同她主子一样,整日小偷小摸的。”
林涂斜斜抬起眼皮看了眼黄路, 黄路这才作罢, 但依旧不给端午好脸色。
“发生什么事儿了吗?”林涂瞧出了端午的心不在焉,往日黄路但凡说上半句顾言风的不好,端午这小丫头早就反驳了四五句了。
可现在, 她只是低着个脑袋,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还是黄路看不下去, 戳了戳她的胳膊,等端午茫然地看向他,才翻了个白眼道, “姑娘问你怎么了,丢了魂似的。”
“没……没什么。”端午揉了揉手臂,靠着林涂坐好,“林姐姐,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邺城。”林涂眼底倒映出红色的火光,她收回落在端午身上的视线,“端午,等到了邺城门口,你回去吧。”
“姐姐……”林涂总是软声软语的,端午从没想过林涂会有一天开口赶自己,一时不知说什么,将求救的目光递到了黄路身上。
黄路清了清嗓子,“姑娘,端午这丫头也算跟了我们一路了,怎么这会儿想着赶走他了。”
“不光是她。”林涂的脸颊在火烤下染上曾丹丹的红晕,她抬眼看向黄路,“阿黄,还有你。”
“我?”黄路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他茫然地看看林涂再看看端午,“姑娘,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即便我不赶你们走,你们也进不去邺城的。”林涂呼出一口气,在她面前凝成了细细的白雾,“沈朗月不杀我,可我现在也没有把握能杀了他。”
“沈朗月?”端午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她自然是知道这个人是谁,登时有些着急,“林姐姐,那是个疯子,你要去找他?不行的,他……”
“姑娘,不让端午去就罢了,我是一定要同您一道去的。不管您是什么打算,有我在,总归有个接应。”黄路同样不同意,一时间他一嘴,端午一句,吵得林涂眼皮直跳。
“好了好了,我再想想。”林涂伸手按了按太阳穴。
离邺城越近,天气便越冷,林涂对自己魂丝的感应也越灵敏。先前还需要分出一丝灵气沿着魂丝探寻才能察觉到魂丝的破败,可如今,她一呼一吸间都能察觉到残破魂丝岌岌可危,随时会崩坏。
在她的记忆里,并没有魂丝受损至此的记忆,但直觉告诉她,这同沈朗月脱不开关系。
黄路说过,百来年前,她失踪过一段日子。偏偏那段时间,沈朗月卷土重来,惹得人间灾祸连绵,怨魂不断。
按理说,若是百来年前她并未醒来,那沈朗月应当同她一样,陷入昏睡,不应当有什么同顾言风作对的资本才对。
林涂阖上眼,微微仰头靠在树干上。
端午抱着腿坐在她身旁,黄路则是朝着端午挤眉弄眼着。显然是把林涂不带他进邺城的事儿怪到了端午身上。
但是端午并没有什么心思同黄路争辩。她无意识地掐住了自己的胳膊,偶尔目光落在林涂身上又会立马收回来。
仿佛有个小人在她脑袋里不停叫嚣着,告诉她,鬼王大人那般反常的模样应该告诉林姐姐一声。
但立马又有另一个小人跳出来反驳——不能说,林姐姐同鬼王大人之间本就有许多隔阂,不能再添乱了。
端午陷入了自个儿的情绪当中,并没有察觉到安安静静缩在她怀中的雀鸟,用深黄色的鸟喙梳理下来的一根杂毛随着风雪消失在了茫茫大山中。
景尧在鬼王殿内已经绕了好几个圈了。
顾言风被他绕得头痛,出声制止,“景尧,你先坐下。”
景尧见他一副没甚大事的表情,气不打一处来。双目微微瞪圆,“顾言风,如今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你也不想想,先头那个堕入魔道的是什么个下场。”
“不过是半魔,我神志也清醒得很,用不着太过担心了。”顾言风微微挑起眼皮,满不在乎。
“半魔?不用太过担心?”景尧没坐上两刻呢,听到顾言风的话登时跳了起来,“你听听你现在说话的语气,再闻闻你身上那股浓郁的血腥味儿,你和我说你神志清醒?我看你离彻底疯魔也不远了。”
顾言风挑眉看向景尧,并未接话。
“顾言风,你方才干什么去了。”
“有不长眼的打林涂的主意,我教训了他一番。”顾言风收回落在景尧身上的视线,把玩着手中折扇。
“哈。”景尧发出了一声极为短促的笑,“教训?你忘了你怎么约束众妖鬼的么?如今你倒是自个儿对凡人下了手。”
“不过废他一只手,一双眼罢了。”顾言风慵懒地斜坐在高椅上,眉宇间染上了些许淡漠,“景尧,我下手有分寸。”
“有——分——寸——”景尧重重地,一字一字地重复了一遍顾言风的话,半晌后,他有些泄气地坐回下首椅子上,“顾言风,我不明白,如今林涂明明回来了,你怎么比先前更严重了?”
“我自然是永远站在你这头的,可是顾言风,堕入魔道,你不光如今这位置坐不成了。妖鬼也好,鬼魅也罢,就连黄泉道下押着的那些千年恶鬼都会想将你挫骨扬灰你明白吗?”
“我明白。”顾言风轻摆着手中折扇,他看向景尧,“我有分寸。”
“唤端一进来吧。”顾言风不知使了什么法子,额间那抹欲坠不坠的红被他遮掩了过去。景尧深深看了他一眼,认命般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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