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玉玦几乎要站立不稳,他冲进了家徒四壁的屋子,那扇竹门在巨大的力量下,几番晃悠,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那声音刺激着陆玉玦,让他几近疯魔。李予慈最后看向他的那一眼,不停在陆玉玦脑海里闪回。
竹门被踹倒的声音让陆玉玦从无边的惊恐中清醒过来,他望向门口,是方梣带着人找上门来。
方梣倒不见得多么喜欢李予慈,只不过李予慈的美貌的确让他垂涎。而现在,自己看上的女人却为了个穷酸秀才投了河。这让方梣相当不满,向来只有他玩弄丢弃别人的份,李予慈的做法让他十分恼怒。可惜惹恼他的正主已经白骨一副,只剩下陆玉珏供他磋磨。
林涂找到溪流旁的那间小破竹屋时,陆玉玦已经被方梣折磨得不成人形了,青色的布衫上沾着大片的血迹。人脸朝下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阿黄。”林涂在门口那棵歪脖子柳树上看了许久,见那方梣依旧不打算放过陆玉珏,身旁的人甚至掏出了手臂长的砍刀后,才轻声喊了喊一旁伸着脖子看热闹的黄路。
黄路明白过来林涂的意思,足尖在枝条上轻点,轻盈地落进了小竹屋的院子里。
院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个穿着月白长衫的男人将方梣吓了一跳,但在看清黄路的脸时,又放松下来。轻佻着开口,“这位公子,更深露重出现在这小子的院子里,莫不是两位有些什么私情?”
黄路斜斜瞥了一眼方梣没接话,方梣也不恼,笑嘻嘻地走到黄路面前,凑得极近。他就快贴上黄路的衣服,细细嗅闻着。“这小子倒是艳福不浅,又是有李予慈那种美人以身相许,又有公子这般风姿的人半夜相会。可真叫我艳羡。”
说话间,方梣狠狠踹上陆玉玦的腰窝,趴倒在地上的陆玉玦发出一声闷哼,从昏迷中清醒过来。他挣扎着抬头,下意识地开口求饶。
“方少爷…我和李家二小姐没甚关系,我劝过她和您一道好好过日子的!”
黄路难得冷哼一声,他看向方梣,“方少爷,还请您先回避,我们姑娘有话要和这位陆公子聊。”
方梣饶有兴致地站起身子,抬手做了个手势,屋子里方家的下人纷纷走了出去。黄路看向依旧站在屋内方梣,“方公子。”
“我又不是什么外人。”方梣从腰间抽出一把小刀,蹲下身子,用刀侧轻轻拍打着陆玉玦的侧脸。冰冷的触感让陆玉珏心头发毛,他拼命挪动着身子,想要避开。却被方梣扯住头发,动弹不得。
“何况我和陆公子还有私事要解决,可不能放他出我的视线。”方梣看向黄路,月光透过窗户撒在他身上,显得分外怪异。
黄路渐渐有些不耐烦,甩了甩手想要动手请这位方公子出去。只是还没动手,林涂就已经从柳树上落了下来,缓缓走进了屋子。
哐当一声,方梣手中的小刀落在了地上。再看方梣,则像是痴傻了一样,直愣愣看着林涂。黄路抬脚踹在方梣的小腿上。方梣吃痛半跪在地上,只是他浑然不觉,依旧痴痴看着林涂。
林涂察觉到了他的视线,抬眼看向方梣,方梣直愣愣地盯着林涂,只觉得有什么咸腥的东西顺着嘴唇流下去,伸手一摸,竟是两道鼻血。
黄路嫌恶地挡在了林涂面前,右手上抬,方梣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提住了衣领,扔出了门外。屋外的人间自个儿主子被扔了出来,慌忙围了上去。只是方梣仿佛丝毫不觉,竹门缓缓阖上,他趔趄两步还想冲进屋子,可竹门上却像是有层阻隔,无论方梣怎么去推,那竹门都纹丝不动。
陆玉玦已经缩进了阴影中,林涂看向他,眼神中没有其他的情绪,只是开口时,声音略带惋惜,“李予慈若是见着你如今这副模样,恐怕会后悔自己居然会为了你这样的人去死。”
陆玉玦不知是不是看出来了林涂黄路两人不会要他性命,说话时虽依旧没什么气力却不像之前那样带着令人鄙夷的怯意。
“你们是什么人?远春镇上从没听说过有你们这样的人物。”
林涂挥了挥手,屋子中央的油灯上窜出两丝火光,“陆玉玦,你看起来丝毫不伤心的模样。”
“伤心?”男人咳嗽两声,声音从阴影处传来,“我和李小姐清清白白,她死了我自是惋惜,但何来伤心一说。”
“姑娘,这人忒不是东西了些。”黄路愤愤,看着陆玉珏像是在看一摊垃圾。
林涂看着那悠悠窜起的火苗,声音压得很低,险些叫黄路听不清她在说什么,“真是傻啊,为了个男人,受这么些苦。”
林涂站起身,悠悠走到陆玉珏面前,蹲下身子。
陆玉珏看向她,面前的女子容貌极美,就连李予慈和她都没有可比之处。若是平时陆玉珏还有闲心品评一番,可现在他一颗心全放在自个儿的小命上,面前的人再美,也是来者不善。
思及此,陆玉珏看向面前人那双如有星辰的眼睛,“姑娘,你我素不相识。今日来此却是救了陆某一命。此番恩情,陆某定是必不敢忘。他日定当回报姑娘。”
“瞧瞧。读书人就是会说话。”林涂笑了笑,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她看着陆玉珏,却又像透过陆玉珏在看别的人,“只可惜,我不是来救你的。”
林涂缓缓张开右手,右手手掌中停着一条一明一暗的长丝。黄路眯了眯眼,认了出来,那是应当是一条情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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