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开了通话按钮。
声音听起来毫无疑问是镇定平和的,只有站在她身侧的医生看的清清楚楚,他身边的这个女孩子,眼眸里像是熊熊燃烧着不灭的愤怒,:“喂?”
那边电流的沙沙声越发高频起来,片刻之后,医生才听到了和上一次一样的男性嗓音:“阿蘅?”
亲密的称呼。
医生在心里冷静的评估着电话那头的人和监狱主之间的关系,他很快的就得出了结论:不管从声音里透露出的年纪感还是故作亲密实则疏离的陌生感,透露出来的信息都是一致的,他对监狱主根本就不再有一丝一毫的影响力了。
正是因为实质上关系的疏远,他才需要特意用上哄小孩一般的语气,要知道……虽然和监狱主接触的时间并不长,但短暂的几次接触已经足以让医生了解这位新任监狱主了:她足够独立也有足够的决断力,她绝不会喜欢这种还把她当小孩子哄的敷衍。
果不其然,顾蘅唇角的笑容越发冷淡了几分。赫拉
她漂亮的眼睛里闪烁着嘲讽的神色,声音淡淡的,但仔细听的时候,略微上扬的语调里却好像夹杂着一点妒忌和不满:“怎么,你找我还有什么事?”
顾蘅对那端东拉西扯的“担心你”、“吃不吃的饱睡不睡得着”、“监狱里那些东西有没有给你惹麻烦”这种嘘寒问暖分明已经不耐到了极致。
在那边的男人嘘寒问暖的时候,她甚至一度因为听的烦了,把对讲机孩子气的狠狠丢在了桌子上,在那边因为这一声“砰”而反复询问她“怎么了怎么了”的时候,她吐吐舌头看看身边的医生,狠狠比了个砸碎对讲机的动作,然后才敷衍的对那边的人说道:“刚撞到了一根柱子”。
医生看着她身上很少出现的情绪宣泄和耍脾气的动作,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不过显然,那边还在唠唠叨叨的男人大概从头到尾都没有怀疑过顾蘅真正的态度,等她勉强应付了几句,接着适时的在回应的语调里添上了几分对自己目前艰难处境的愤懑不平,那边的人果然就上了勾:“阿蘅,最近监狱里有没有异常?现在是真的没有办法,等一有离开的机会,我立刻就会派船过去把你接出来的。”
果然。
顾蘅心里“咯噔”了一下:在对讲机响的时候她就担心过,那个一切以利益为优先的男人忽然主动要求通话的契机,会不会是因为他们有办法知道监狱里的情况。
她倒不担心自己,但她担心刚刚才回到监狱,又因为满足了心愿而愿意和她并(提)肩(供)作(热)战(水)的25号异灵。
她眼珠一转,当下冷笑了一声:“异常?这鬼地方还需要有什么别的异常?要说异常,你该问我的是哪一天没有异常!这该死的鬼地方,我感觉每一个角落里都藏着鬼影,每一个楼梯转角都可能有变态杀人狂!我每走一步都得小心翼翼,生怕自己多走一步多说一句就激怒了自己惹不起的大家伙,他们跑出来把这鬼地方搞的天翻地覆,你告诉我,在这个鬼地方有什么是不算异常的?那我要不要连今天我住的房间里水管多响了几声也告诉你?”
她歇斯底里的控诉和反馈,模拟自她看过的短短片段里接近崩溃的眼镜男人。
疯狂的行为背后,反馈出的是无法自控的恐惧。
事实上,对讲机那端的男人信了。
他在手上拿着的情报上打了个叉,再对顾蘅交代了几句之后,才仿佛想起了什么:“阿蘅,未明的毁损率已经达到了84%。如果你这趟危险的旅程能平安回家,到那个时候,顾家的未来,就得全部交托给你了。”
猝不及防的听到了84%的这个数值,顾蘅也是微微一愕。
没错,异灵转换的武器是有毁损率的---大多数的普通人或许并不清楚当武器的毁损率达到100%的时候会发生什么,只会单纯的以为那就是武器坏了装备坏了战斗力锐减而已。
但顾蘅隐约听说过,这件事的结果并不是这么简单的。
如今顾玉手里的未明已经达到了84%的毁损率,也怪不得他们这么猴急,不管不顾的要把她送到这里来了!
原来是顾家的荣耀要毁了呀!
她没把这句嘲讽说出口,既然已经强压着怒气和对方周转了这么久,她也就不吝啬再稍稍多几分耐心,把这出戏有始有终的演完。
所以顾蘅沉默下来,片刻之后只恰到好处的冷冷“哼”了一声,然后就挂掉了这通通话。
然后她抬头对上了医生染着淡淡笑意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有种他看了一场好戏现在在笑话她的感觉。
但再仔细看的话,她又发现他的眼眸里带着淡淡的感动。
顾蘅知道他听了全场,对于自己未来最亲密的助手,她索性也就懒得遮掩了,破罐子破摔的摊了摊手:“像你听到的那样,那边的那个老家伙,是我爸。哦,除了是我爸之外,大概还是那个亲手把我绑上船并且送过来的禽兽。”
她很简单的交代了一下,但交代这个主要也是为了引出后面的信息,她可没有半分在自己的身世和一团糟的家务事上多做纠缠的闲情逸致,当下续道:“那个老家伙八成是知道了我放浴缸出去过了。哼,这是在试探我呢。”
医生轻咳了一声,并没有对让她觉得痛苦、羞于启齿并且恨不得完全切割的家庭关系进行任何点评,而是担忧的看着她问道:“您觉得他信了吗?”他顿了顿,“我不想您陷入任何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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