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色苍白,只有腰杆挺得笔直。
大殿上,几位长老窃窃私语, 正中间, 石道仁面色难看地看着他。
“你要走?”
“是。”宁修文垂下眼睑, 轻声说道, “还请师父和各位师叔成全。”
“为何要走?”许厌之蹙眉问道。
“徒儿虽有修道之心, 奈何斩不断尘缘, 心中挂念家中兄弟长辈, 不愿再多留。”宁修文叩首, 额头撞在地砖上。
许厌之张了张口,她是惜才的,知宁修文自来受师兄弟排挤,郁郁不得志, 可瞧他这般模样,仍是觉得心痛不已。
“你当真不能留?”许厌之忍不住道。
“留不得。”宁修文答。
石道仁的看着他, 目光之中, 满是失望。
“孽障, 我青云派掌门的衣钵, 还有莺莺,满心系你, 你都当真不要了?”
宁修文微微一怔,而后才道:“是我对不起师姐。”
金堂的容静瞧了他许久,才遗憾道:“早知如此, 这孩子当初不弱叫我金堂收下,或许不会是这般收场。”
众人听此,皆是默然。
青云派松堂云堂, 素来论资排辈,重出身,宁修文这些年在此修行,多受排挤,他们几个长老不是不知道,只是碍于他是石道仁的徒弟,是以不好多言罢了。
前些日子,宁修文铸成天舞灵簪,或许是因为嫉妒的缘故,石道仁的嫡传大弟子于青松联合着师兄弟们,一起将宁修文打了一顿。
这件事,长老们故作不知,却又岂是当真不知?
“既如此,你这身修为,连同那天舞灵簪,一起都该归还我派。”见宁修文心意已决,石道仁气道。
宁修文微微一愣:“师父,那簪子乃我所铸。”
“授你技艺的是谁?锻造所用材料又是哪里提供?”石道仁声音渐高,神色间更是带起了一丝杀意,“你几年学艺,却不能报效师门,你以为自己还能全须全尾的下山离开不成?”
宁修文浑身一颤,眼神渐渐变得坚毅起来。
“如此,便由师父做主。”说着,他再次低头。
那天,宁修文将八成的修为连同那天舞灵簪一起留在了青云派,临走之前,宁修文来与石莺莺告辞。
那日的事,石莺莺一直记得。
她是恼了他的。年轻的女孩子,自小被捧在手心里长大,心中唯一喜欢的男子,却不喜欢自己。
不但不喜欢,还一心一意想着一个村妇。
想到此,石莺莺便恨得忍不住想杀人。
可宁修文真的来与她告辞的时候,她却心软了。
曾经那么鲜衣怒马的少年,如今却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他面色苍白,人也削瘦了不少。
“师姐,我要走了。”宁修文轻轻咳嗽着,他的伤还没好,但青云派上下却已不肯让他再多呆一日。
“滚吧!带着你的簪子,种地去吧!”石莺莺气呼呼道。
宁修文微微一愣,而后只苦笑一声,岔开话题。
“今日来,只是与师姐道别,只怕一别之后,此生都不复相见了,师姐保重。”
说着,宁修文双手抱拳,深深地拜了下去,声音里带着一丝不舍。
虽说没有男女之情,到底也是数年如一日的朝夕相处,同门之谊,此后终成泡影。
石莺莺咬了咬唇,娇声道:“你这个人,憨傻极了!我懒得理你!”
宁修文却笑道:“修文不傻,知道门派里多少人瞧我出身,看不起我,可师姐不会,师姐这人嘴硬心软,日后定会有好姻缘的。”
石莺莺羞得跺脚,气道:“你又胡言乱语!我不和你说了!”
第二日,宁修文便离开了。
他离开时,青云派无人相送,只有石莺莺忍不住在山门远远地看了许久。后来,于青松和张顺一起找了来,面色都不太好看。
“师姐管那人干什么?乡野村夫就是乡野村夫,便是在咱们青云山住了这几年,也改不了骨子里的鄙陋。”张顺冷笑说道。
他素来嫉恨宁修文,早在几年前,他便想撵走这小子了。
于青松却斟酌了片刻,才慢慢道:“师妹,咱们还是回去吧,师父说天舞灵簪,灵息丰沛连绵不绝,乃是上乘的法器,听说他是要给你的。”
石莺莺微微一愣:“灵簪不是让修文带走了吗?”
张顺却冷笑道:“那般厉害的宝贝,他凭什么带走,难不成师妹当真相信那是宁修文锻造的?若当真如此,师父又岂会赶他走。”
“胡说,那就是他铸的,我亲眼瞧着他画的图纸。”石莺莺惊讶道。
于青松不动声色:“师妹看错了吧。”
怎么会看错呢?
她还记得少年人在宣纸上勾勒图案时,亮晶晶的眼睛。石莺莺觉得心里边难过的很,她冲回朝霞殿闯进爹爹的书房,气道:“爹爹,你为何要扣下天舞灵簪,那是修文的。”
石道仁不屑一顾得抬眸,瞧着自己这天真烂漫的女儿,冷声道:“你记住,天舞灵簪从此以后便是我青云派的东西,他宁修文不识抬举,我青云派还能白送他宝贝不成?此事休要再提。”
“爹爹也太霸道了!”石莺莺气道。
然而,石莺莺却无论如何也放不下这件事,她记得宁修文眼里有光的模样,也记得他离去时的苦涩和暗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