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残留着她肌肤的触感, 像火顺着指尖烧了起来。
少年黑眸含着复杂的情绪, 盯着她的眼睛逐渐泛起血色。
“这世上没人知道我的名讳。”他阴冷冷地一笑,一字一句道:“因为叫我名字的人,都被我杀了。”
他讨厌卫折玉这个名字。
他占领了鬼都,自称鬼都王, 这世上再也无人用那个曾经软弱的名字叫他。
谢姮喘着气,又是一阵撕心裂肺地咳。
她如今稍微一动便难受得很, 鬼都王看着她如此痛苦, 扣着扶手的手指微微用力, 眼神却还是冰冷的。
谢姮哑声道:“是啊, 马上我也要死了,这世上就再也无人知道你是卫折玉了。”
他们都只知道, 他是杀人如麻的鬼都王。
少年又听到她叫了一边自己的名字,眉心一抽,眼底黑雾翻涌, 戾气横生,又恨不得抬手掐死她。
心底邪火乱蹿,原本自以为的气定神闲, 完全被她打乱。
卫折玉?
就算世上无人知道他的名字又如何?!
他讨厌这个名字,甚至是怨恨憎恶,谁也没资格这么叫他!
她以为她知道了,就能左右他么?
他绝不会被任何人动摇。少年这样想着,看着她的眼睛里又有了清晰的杀意。
原本还想让她再活几日,可现在……
他不能再心软了。
鬼都王抬手,手指伸向她的脖子。
谢姮却突然说:“你不会杀我的。”
她抬起头,眼神清澈又温和,偏偏带着看穿一切的透彻,“你破出封印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斩刑台上救我。”
少年右手一滞。
谢姮捂着脖子,慢慢坐直,又继续道:“你明知道我更有可能跟着赤言离开,拉拢我毫无用处,为什么还屡次来找我?”
“漫山遍野的跗骨花,是你帮我采的。”
“白羲挑衅你多次,你连自己属下都杀得毫不留情,为什么不杀了白羲?”
“我为了救人拖住你,如果你第一次下狠手杀我,其实也可以阻止他们加固大阵。”
她看着他,“为什么不?”
她太了解这个魔头了。
他绝对不是什么好人,即使被关在封印里,也是日夜不休地折腾,他的怨气铺天盖地,遮蔽了天泽峰上空的阳光,所有靠近他的人,都会被他吞噬。
所以她一开始觉得他很奇怪。
从敌对的立场上来说,他待她,根本不应该如此。
如今她大抵明白了。
他是当年那个坠落悬崖的小男孩,和她有些渊源,可是她没有觉醒,什么都不记得了,只有他还记得,并且是第一个认出她的。
谢姮之前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少年被她清亮的眼神注视着,刚刚建立起来的凶狠又被她几句话冲散,心头蓦地一空。
他眼底仿佛被刺痛,扭过头了去。
卫折玉冷笑:“自作多情。”
他收回手,烦躁地想走,轮椅刚拐了个弯,袖子一动,一个瓷瓶“啪嗒”一声滚落在地,骨碌碌滚到了谢姮的床边。
少女弯腰拾起瓷瓶,仔细瞧了瞧,“这是什么?”
卫折玉:“……”
他迅速上前夺了去,咬牙切齿道:“毒药。”
但是一介大魔王随身带毒药也太奇怪了点儿,以他的实力,现在要杀谁都轻而易举,不至于下毒杀人。
少年说完又反应过来,眼神有些恼火,有些狼狈地扭头,用力瞪了谢姮一眼。
谢姮安静地坐着,无辜地看着他。
不知为何,现在的气氛变得有些奇怪。
外面风声晃动,突然有人的脚步声靠近,谢姮循声看过去,还未看见有人进来,那脚步声便又远去。
应该是巡逻的弟子。
“别看了。”卫折玉冷哼一声,“谢涔之心魔入体,如今自身难保,今夜他可来不了。”
谢姮落了落睫毛。
他看在眼里,以为她是见不到谢涔之失望了,又要出声嘲讽,突然听见她低低问道:“你这么急着攻打藏云宗,是不是藏云宗里面还藏着什么秘密?”
她这几日形同废人地躺在床上,但还是仔细思索过,她在窥天镜里看到的一切。
窥天镜里那把神剑,与她的心有关。
藏云宗一定还有什么地方,是她不知道的。
她此番回来,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查清楚所有的来龙去脉。
她并不打算等死。
但她现在身体虚弱,要瞒着别人做点什么,几乎不可能。
但鬼都王出现了。
谢姮已经做完了最后的事,不再需要维持那些立场。
她答应过赤言。
汐姮,要平安回来。
谢姮朝少年抿唇一笑:“合作吗?卫折玉。”
-
谢涔之从寒池中出来,勉强压着心魔,走出那暗无天日的秘境时,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冷淡骄傲。
他想回去看看阿姮。
阿姮还是安静地躺在宫殿里,一如既往的虚弱,如一株即将凋零的花。
月坠花折,他闻到她身上的异香,越来越感到心慌。
时间每流逝一点,他都越来越抓不住她。
谢涔之用力地抱紧她,恨不得把她揉进骨血。
“我不会让你死的。”他再次在她耳边,一字一句地说下这句承诺,不知是说给她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