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并没有注意到这件事,但是羽久又不完全是那种大大咧咧的人。相反的,他心细,细若微尘,又想得深,想得透彻。他一旦注意到不对劲,就会迅速反应,举一反三。
乱步见羽久说自己干了坏事,就不愿意说了,便开口道:“你就跟我说说看呗。”
“我不想说。”羽久打算把事情烂在肚子里,“说了会被讨厌。”
乱步一听后面的话就更积极了:“我才不会讨厌你,你跟我说,我想听。你不说,你自己憋在心里面就会跟橘子一样烂掉的。到时候,我老远闻到臭味。你就算想开口,我都跑得远远的。那才坏呢!快点说,不然我就要发火了!乱步大人发火超级可怕的!”说完,他张牙舞爪地“嗷呜”起来。
羽久在乱步的“威逼”下,把自己在长野县的事情告诉江户川乱步。
夏目羽久原本想到把赌局里面的钱也给带走的,也不该让贝尔摩德帮忙把人解决,把人提前解决掉就是最差的决定。毕竟,虎田达荣一定还有藏钱的地方,若是用帮她缓刑出狱的说辞,还可以把剩下的钱给骗出来。
可羽久还是这么做了。
羽久发现自己想到让贝尔摩德参与这件事,太急躁了,也太危险了。但是羽久那时候就是觉得很生气,想一口气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在甲斐玄人旁边放烟火,试图让他受伤的人身上,让他们一个人也跑不了。除此之外,要是证明他们是害甲斐玄人跌落悬崖的话,那么他们喜欢的龙尾景也不会再愿意理睬他们,这对他们来说,才是最毁灭的打击。为此,他甚至把虎田达荣的罪证给销毁掉了。
这件事做得太毛毛糙糙的了,不像是应该会有的水平。
现在羽久感到害怕,畏惧,心虚的原因,便是他把自己的私欲和个人情绪都压在正事上了。也许那时候自己潜意识就注意到自己的情绪变化,才急匆匆地从长野县逃跑,甚至没有和长野县的黑田兵卫再碰上一面。
江户川乱步凑得近,羽久下意识地只用两个人能听到的话说这件事。他说得很长,也不知道是不是周围太安静了,羽久觉得自己这样的声音还是第一次听到,很低沉,却又不是死寂的,就像一条鱼潜入深潭,仍有着活力。哪怕水面不见涟漪,水底依旧暗流起伏。
乱步听他安静下来后,便说道:“手伸出来。”
羽久不明所以,跟着伸出手,就看到乱步抓着自己的手,“啪”地一声拍着自己的手心,还念念有词地说道:“看你以后还敢不敢。”
“……”
羽久突然觉得好笑。
“你要说不敢了。”
“不敢了。”
“好,原谅你了。”乱步用自己的手心搓了搓羽久的手心,说道,“我代表所有人原谅你了。”
“你可以代表所有人吗?”
“当然,我可是乱步大人,大家都得听我的。我说,原谅你了,你就是最无辜的人。”
“可以这样吗?”
乱步信誓旦旦地说道:“当然!”
“这对那几个被我冤枉的人不公平。”
但这也不代表羽久对他们停止心里面的愤怒。比起这些伪善的人,羽久更喜欢直接干干脆脆坏到底的人。羽久也不认为,自己忏悔了就代表自己就是好人了。只是他做事的态度是错误的。
“他们和我有什么关系。就算他们是全世界最好的人,又有什么关系呢?”乱步理所当然地说道,“更何况你又不喜欢他们,我干嘛要为他们说话。”
羽久觉得乱步这种三观不对,可乱步原本就是凭着自己的喜恶办事,好像这样也才是乱步。
“幸好你遇到了社长先生。”
也幸好自己遇到了降谷零他们这样的人。
“那你呢?你幸好遇到谁了?”
“当然是我警校的哥哥们。”
“不对,是我呀我。”乱步一字一句地纠正羽久的思路,说道,“你要知道,现在全世界最喜欢你的就是我了。你哥哥们都不会像我这么喜欢你的。所以你应该说的是我。我们可是最好的朋友,你自己也说过的。如果不是这样,我们还当什么朋友啊?”
羽久觉得乱步说得很有道理。
“你说得对。”
乱步就只有他一个朋友。
自己如果不够努力,那就对不起乱步的期待了。
羽久自己要端正态度才对。
乱步对羽久的回答很满意,说道;“那我们睡觉吧。”
“好。”羽久把床头灯给关掉了。
橙黄色的灯光一暗,外面淡蓝色的光也照在了天花板上。
羽久说那些话,其实也不是想要任何人原谅,但是确实说出来会让自己好受一点,他下次做事也要更认真一点,克服情绪化,跟着黑衣组织做事绝对不能称得上合理合情合法,但是借着组织的手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这绝对是错误的。
羽久反复在想乱步刚才跟自己说的话,一遍又一遍细剖,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咀嚼之后,他又翻到更之前乱步说的话——乱步说,就乱步他一个人开心而已。
其实不是的。
“乱步先生,你过来看我,我很开心的。”
羽久不会笑,笑得也难看。
情绪起伏也不大,让人发现不了。
但开心的时候,他也会觉得自己开心,就是他自己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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