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等待他回话的时候,圣上又克制不住咳嗽了许久,那撕心裂肺的声响让众人都忍不住为他揪心。
饶是这般身体不适,他还是撑着起了身,挥退了想要上前搀扶的皇后,独自一人步履蹒跚地走下了椅子。
从内侍的手中接过笸箩,他却并未急着翻看,而是看了一眼依旧站在殿中的傅叡煌。
连日来缠绵病榻让他看起来苍老了许多,眼神里也多了几丝浑浊,不再如往日般犀利。
许是方才的咳嗽让他觉得不适,身子也比从前多了些佝偻。
看见傅叡煌依旧一脸正色地同他回望,这才收回了他的打量,打开了掩盖在笸箩之上的遮盖,取出了一块明黄色的料子。
不可否认的是,在看清那料子上所绣何物之后,他竟松了一口气。
“赵氏,”圣上将手中的东西轻轻一抖,展露在众人面前,“到底是谁给你的胆子,竟敢私绣凤凰?”
凤凰?!
在场众人,除了依旧伏跪在地的赵青青,皆忍不住惊呼出声。
尤其是二皇子傅叡煜,似是最难以置信:“凤凰?怎么会是,凤凰呢?”
倒是皇后率先回过了神,指着赵青青叱问:“赵氏?你一介卑贱女子,竟敢如此胆大包天,竟肖想皇后之位?!”
饶是再怎么相信太子是被诬陷的,可亲眼见着这般反转,周娴还是忍不住打量了几眼赵青青。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就觉得这女子是个有野心有本事的,可没想到她的本事和野心竟如此之大。
只是继上次她有本事出现在猎场之后,这次她又是从何处得到了这连自己都接触不了的料子?
同样感到震惊的还有傅叡煌,他怎么也没想到这日日睡在他枕边的人,私底下却有着这等谋划。
方才他还坚定地认为,像青青这般柔弱的女子,定是在不知晓的情况下被人陷害,可如今那同他贴身衣物有着相似针脚的证据摆在他面前,让他如何不多想?
“青青,”他的语气里有着掩饰不住的失望,“你到底、到底为何要这般做。”
可面对他的质问,赵青青确实避而不答,轻拭脸上的泪,她扬起了他最喜欢的笑:“殿下这次,还会救青青吗?”
“殿下不知,其实猎场那次,不是青青第一次遇见殿下了。”
“刚来大都的那天,我的祖父祖母方去世,写了信盼爹爹来接却迟迟没有回应,只好孤身一人上路。”
“可我不知,大都的宵禁如此之严,尽管苦苦哀求守城的大哥,却仍旧只能蜷缩在城墙外干等,还时不时会受到守卫的欺辱。”
“可老天是眷顾我的,”赵青青仰着头握着傅叡煌的手,眼里仿佛闪着光,“殿下那日从京郊赶回来,见着守卫为难我,狠狠惩罚了那守卫之人,还给了银钱让我早些归家。”
“殿下心善,许是记不清此事了。但青青却丝毫忘不了殿下那日向我伸出手的模样。”
她拉着傅叡煌的手,轻轻覆在自己脸上,闭着眼享受那熟悉的体温。
“殿下,青青心悦于你,早在你还不知道的时候。”
第61章
这本该是个相爱之人互诉衷情的感人场面,却刺红了皇后的眼。
“你心悦太子?”言语里尽是不可置信,皇后怒目圆睁地盯着跪在殿中的赵青青,指着被圣上丢弃在地的罪证,质问道,“你就是这般来心悦太子的?”
不同于她外表看起来的那般柔弱,此时被帝后轮番质问,赵青青虽是跪着,却仍然□□着脊背,一言不发地望着身侧的傅叡煌,眼中弥漫着的,只有期盼。
没有挣开赵青青的手,傅叡煌就任由她这么攥着,红着眼同她对视。
沉默了好半晌,他才覆上了两人交握的双手,将她的手指一根根掰开后,撩起衣衫下摆,朝着座上的帝后行了个跪拜之礼。
“父皇、母后,”傅叡煌的头深深埋向地面,似是愧见圣颜,“儿臣从未有过此等不孝之心,更遑论做出此等忤逆之事。”
“然此事确出自儿臣后院,实乃儿臣管教不严。儿臣自知已酿成大错,愧对父皇母后,但还是恳请父皇母后饶青青死罪,此事全是儿臣的错。”
听到傅叡煌替她求情,赵青青紧绷着的身子终于放松了些,两行清泪瞬间夺眶而出,笑着自言自语:“幸好、幸好,幸好殿下还是会救青青。”
抢在他在此开口之前,赵青青重重地磕了个头:“圣上、娘娘……此事皆由我一人所为,后院出了这等心怀不轨之人,殿下亦是被蒙在鼓里,又有何罪之有?”
“是我生了不该有的心思,是我妄想皇后之位,同殿下没有任何关系。”
虽是从头至尾都不曾怀疑过太子有篡位之心,但要说此事仅仅是因赵青青的贪念而起,周娴还是不太信的。
在她看来,赵青青是个聪明至极的女子,一步步谋划至今,却败在了一小块布料上,确是得不偿失。
况且,她真的得了吗?不过是一块布料,即便她为自己私置凤袍,那也不能让她登上后位。
除了会让人捏住把柄,周娴实在想不出这样做还有别的什么结果。
然而无论周娴信不信这番说辞,重要的是圣上怎么看,天下人怎么看。
皇后听闻赵青青将罪责揽在自己身上,脸色终于不再如先前那般铁青,只面色严厉地用眼神示意太子不要再为了这个女子求情触怒圣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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