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惊羽眼望窗外,看看渐渐暗下来的天色,淡淡道:“着急什么,我还有点事要处理。”
“什么事?”
秦惊羽并不回答,只道:“顶多一天就好。”
今晚,是三日之期的最后时刻,她直觉那个人会来。
议事完毕,已是夜深人静,月上中天。
清淡的月光洒落窗前,此地距葫芦谷不过十里,顶上是同一轮明月,底下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景象。
一个安详宁静,寂寥无人;一个血腥杀戮,伏尸万千。
这条路,越走越远了,离她的目标,也越来越近。
屋外不时走过巡逻的侍卫,外围是雷牧歌安排的士兵,内圈则是银翼的亲卫,层层守护,滴水不漏,这样的防御工事,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然而,她起身关窗,不经意却见那道清俊挺拔的身影,正静静立在暗处,目光悠悠,叹息微微。
四目相望,天地间一片静寂。
他,果然是来了。
就连昔日暗夜门特有的严密守卫,都阻挡不住他的脚步。
没有半点意外地,她正视着他,将已经关到一半的窗户重新打开。
“进来吧。”
萧焰眸底一暗,闪身跃进屋里来,随手关了窗,站到她面前。
今晚他极其难得没再是一袭白衣,而是做夜行装束,黑衣如墨,眼神也是深浓得一如此时的夜色,清清淡淡,没有一丝温度,唇角上扬,勾起些许浅笑,但那不像是笑,但像是种失落,与自嘲。
“为什么?”他轻问。
秦惊羽不解挑眉:“什么为什么?”
“你知道我问的是何事。”萧焰盯着她的眼,眸底逐渐有了丝温度,或者,应该是愠意,握住她的手腕,他低道,“不是答应得好好的吗,为什么要自作主张,贸然行事?”
秦惊羽好笑看着他:“兵不厌诈,这个道理小孩子都知道,你堂堂南越皇子,不可能不懂吧。”
“原来,你只是在骗我。”他看着她,笑容微苦。
“是啊,我就是骗你了,谁叫你傻啊,居然就相信了,我千方百计才进入南越内陆,怎么可能按兵不动呢,还要谢谢你给的地图啊,这一招水漫金山,也有你一份功劳!”
春风数度,浓情蜜意,不过是虚幻一梦,如今却是残酷的真实。
她从来就没忘记,她是谁,他又是谁……
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这样的见面,这样的对话,这样的注视,难能可贵,以后也许不会再有。
不知道过了多久,又或者只是一瞬,她手腕一紧,被一股巨力拉了过去,跌入他的怀抱。
“够了!三儿,够了!”萧焰在她耳边低喃,轻柔的嗓音中似是蕴含着无尽的哀伤,“为何非要这样没完没了呢?你要开战,要报仇,已经实现了啊!风如岳是罪魈祸首,他的北凉大军损失了几万人,这样还不够吗?就算是要他的性命,也没有问题,让我来想办法,好不好?别打了,停战吧,好不好?”
秦惊羽忍不住冷笑:“我从来都是个贪心之人,区区一个风如岳的人头,怎么会够呢?”
萧焰低低叹息:“你还想怎样?葫芦谷已经是你的了,下一步是哪里?苍岐吗?你难道真要我南越亡国?那还不如现在就一刀杀了我。”
“你的命,我不稀罕。”秦惊羽轻轻摇头,目光中厉色一闪,“我要的是萧冥的命。”
“我不会让你有这个机会。”萧焰嗓音虽低,却异样坚定。
“我知道。”秦惊羽飘忽一笑,别过脸去不再看他,“再是熟识水性,再是主场之利,这数万大军也断不可能只伤亡过百,除非,萧冥事先知道,我会用水攻之计,从而早做防备,避过巨祸——可他怎么会知道我人在背后,怎么会料到我会用此计呢?”知道她所处的位置,了解她惯有的思维,这世间除了他,还能是谁?
同样的,再是不识水性,再是长途行军,也断没有被淹死数万的可能,除非,有人暗中做了手脚,浑水摸鱼,痛下杀手。
此人,也是掌控她对风如岳恨之入骨的心理,助她一臂之力。
这个人,除他之外,不做第二人想。
这样进退维艰的处境,这样矛盾重重的心思!
萧焰沉默无语,只将她拥得更紧,秦惊羽微微侧头,抬眸仰望着他,认认真真道:“放手吧,萧焰,我们之间隔着血海深仇,隔着千山万水,没有任何活路,这辈子,就只能是这样了。”
“不,我不放。”他的下巴抵在她的颈窝处,深深级取那一份温软与幽香,翻来覆去就是那么一句,“不放,我不放,死也不放……”
“要你为了我,背叛你的国家,你的家庭,你不会答应,那么,就只能刀剑相向,再见成仇。这个世界,本就是是非黑白,美丑善恶,二者就一,不可调和。你,却在幻想什么?”
“我不是幻想,我是在努力,寻找第三条路。”他抓紧了她的手,放在他的胸口,“三儿,我需要你,陪我一起走下去,因为你是我的……全部动力。”
“永不可能。”
淡淡一句打消他的妄念,她甩手,却被他死死抓住,温热的唇落下来,印在她的额头,她的眉间,她的眼睫,她的面颊,最后,是她的唇瓣。
秦惊羽手掌挥出,不知为何,却顿在半空,慢动作般抡起,放缓,搭在他的颈项,轻轻勾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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