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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母便也温和一笑,纤手柔荑拂过她额间青丝,娓娓叹道我家婉儿大了。
    言外之意,是到出嫁的年纪了。
    少卿缓缓敛了笑意,眼眸微沉,是我误了婉婉。
    少卿幼时大病过一场,后来身子一直不大好,大夫再三嘱咐多调养。南顺临水,气候闷热潮湿,他到了便呼吸不畅咳嗽不止。爹爹突然过世,要有子嗣送终,阮婉才扮作少卿去了南顺,又替少卿袭了昭远侯爵位。
    到如今,一晃几年,她这个半吊子的昭远侯做得“游刃有余”。
    ……
    出得宫中,阮婉还隐隐有些醉意。
    倚在马车角落里,纤手撩开帘栊,街道两端的繁华夜景处处绮丽,水乡特有的柔和又与清风晚照融为一体。南顺京中的富庶确是长风无法比拟,但南顺再好也不及成州,成州有哥哥和娘亲。
    车内没有外人,阮婉放下帘栊,盈盈目光下细语呢喃,“阿心,我想家了,也不知娘亲的咳嗽好些了没?”去年回去就时常听到娘亲在夜间咳醒。
    叶心莞尔,轻声宽慰,“小姐不是才收了夫人的家信?夫人和公子都好,再说,还有忠伯在成州照顾,小姐无需担心。”
    忠伯是阮家的老仆,自阮婉记事起就在家中服侍。
    娘亲一直未同爹爹留在南顺京中,阮婉和少卿两兄妹就随娘亲生活在成州。家中的仆从不多,除却叶心叶莲两姐妹,多是忠伯操劳。
    阮婉记得那时爹爹每隔半年会从南顺回来看他们母子三人,爹爹和娘亲感情很好,更会耐心教少卿读书写字。
    少卿长大是要是继承爹爹侯位的。
    相比起少卿,爹爹却是更宠她一些。
    她不喜女红,就不用规规矩矩学女红,她没有旁的爱好,从小喜欢画画,爹爹就四处搜罗名家典藏给她。她看得多,临摹得多,画得便也多。后来遇上长风名家纪子,对她甚是喜爱,又觉得她颇有天分,竟破例收了她做女徒弟。
    阮婉更是一门心思扑在作画上。
    原本就有天赋,又师承纪子,博取众家之长勤于练习,短短几年画意突飞猛进。十二岁时,以公子宛名号所作的一幅风蓝图流出,从此声名鹊起。
    阮婉便也是在那年遇见的宋颐之和苏复。
    说来都是敬平九年的事。
    ……
    爹爹原本应了九月生日回成州看她,结果事出有因无暇抽身。她甚是想念爹爹,竟背着娘亲和少卿悄悄一人跑去南顺。少不经事,又不曾远行过,抵达慈州时落魄不已,幸而遇见宋颐之。
    四年来,她便一直记得宋颐之的好。
    可慈州离京中尚有几日路程,宋颐之给的一吊钱在路上很快用完,行至富阳时所剩无几。恰好见街市里有一墨馆,文人雅士在此云集品鉴,其中不乏书画交易。
    阮婉熟悉各家画艺,又自小耳濡目染,一看便知真假优劣。旁人瞧他不过清秀小童一个,却一翻头头是道模样,就纷纷出题考她,不想她应得行云流水。
    行云流水中,画风技艺又可见端倪,兴致之处,还提笔蘸墨点了点,功底可窥一斑。
    墨馆馆主眼前一亮,不由叹息稚子年岁尚小,否则馆中倒是该收藏佳作一幅。阮婉灵机一动,声称先前所言悉数自公子处听来,用笔也是我家公子教的,先生可愿看看我家公子画作?
    墨馆馆主笑而称好,猜测不知是何人遣了小童前来试探。
    阮婉借了取画之名离开,可两手空空连副纸笔都没有,窘迫之时行至医馆门前,恭敬有礼问道,“姑娘,可否借您医馆中的笔墨一用?”
    馆中的医女正忙于把脉,冷眸扫了一眼,应道随你。阮婉感激不尽,即是如此在富阳认识了秋娘。
    小小个头不及书案,就将宣纸铺于地上,自己安静跪坐在一旁,嘴角咬着笔头低眉沉思。号脉间隙,秋娘不时侧目瞥她,阮婉浑然不觉。
    研墨时忆起初至慈州,黄昏江上烟波四起,阳光透过云层投出波光粼粼,远处的落霞便好似慵懒般流转在初秋光景里。清辉斜映下,船篙击水旁,连绵山体碧绿如蓝,就连带着岸边的风也好似湛蓝一般。
    胸中有成竹,落笔时一气呵成。
    水墨画最是讲求写意神韵,墨馆馆主看了又看,啧啧赞叹,这般画风绝非朝夕之功,你家公子是?
    阮婉微微扬起下颚,明眸青睐,公子宛。
    风蓝图就是公子宛的成名作,风靡一时,文人雅士都在谈论未曾露面的公子宛是何方隐士,话题经久不息。
    阮婉留足路费,折回医馆同秋娘道谢辞别,剩余的银两偷偷放在书案上。先前就在堂中听闻秋娘是赠医施药,她也能尽绵薄之力。
    秋娘仿若不知。
    而后途径入水时才又遇到了苏复。
    她女扮男装替人出头理论,口中振振有词,高谈阔论却不知月事初至。
    四围哄笑声骤起,阮婉尴尬至极,羞得脸色通红,眼中盈盈水汽。窘迫难堪之际,有人轻解外袍,锦缎罗织上的暖意就顺着肌肤丝丝泅开在心里。
    苏复素来寡言少语,也不介意周遭目光俯身将她打横抱起,离开熙攘人群。
    阮婉微滞,心中泛起未有过的涟漪,良久之后遂才偷偷抬眸打量,一袭清秀俊逸剪影便悠然映入眼帘,翩若谪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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