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娘又偷偷咬耳朵道:“姐姐,我瞧纪大人对您是真的上心,纪夫人又是个好相与的,您去了他们府里,定然会过得高兴。”
“不许胡说!”江月瞪了她一眼,可云娘只是笑,又将纪大人记得那熏鱼的事说了,末了,又喜上眉梢:“难道不是么?纪大人还记得这些芝麻绿豆大的事,不正是对你上心?”她挽着江月的胳膊,叹道:“大姐,你为这个家受了这么多苦,也该嫁个好人家。”
姐妹两个在灶间静静等着,也不知过了多久,李婶从里面出来,笑道:“恭喜大姑娘,贺喜大姑娘。”江月愣住,再然后是彦璋和纪夫人。两个人视线一对上,彦璋又是浅浅的笑意。
周氏走到江月身旁,又拉着她的手道:“听说你救过凤英?”
“我没有……”江月摇头。她可不敢担这个恩情,何况,她还辜负了何忠明的一片心意。
周氏拍了拍她的手,心疼道:“陈风都告诉我了,月娘,你受苦了。”她说着,探手摸了摸江月额角的疤痕,又道:“我带了些珍珠粉和凝露,你试试有没有用,若是用得好,我再让人送来。”
这番话落在江月心里,很是松了口气,她谢过纪夫人,送纪夫人诸人出门。这才知道巷子狭窄,纪府的马车停在街上,他们是一路走进来的。江月抱歉地不得了,周氏笑了笑,以示无妨。
因为有旁人在,江月与彦璋也说不上话,可临走前,彦璋依旧无声地冲她说:“安心等我。”
这话里的意思便是安心等他来娶她!
只这四个字,江月眼眶又热了,耳根子更是灼的发烫。
纪府的人走了,江月还怔怔站在暖阳底下,有些不知所措。
“月娘,进屋来!”
陈氏唤她,显然有话对她说。江月不敢耽搁,连忙随陈氏进屋。母女俩到了东屋,陈氏坐在炕边,江月绞着手立在一侧,小心翼翼地,似乎还在怕惹她生气。
陈氏是真心疼这个大女儿,她招了招手,柔声道:“月娘,你过来。”
江月上前对着陈氏跪下,还没来得及说话,一直肿着的眼睛里又含了泪。她原本不爱哭的,可自从遇上纪大人,好像掉了好多次泪。
陈氏叹气,抚上她的发丝,一边慢慢梳理着,一边说道:“月娘,那人是真心待你,纪夫人也是个好人,你嫁过去之后,娘也会安心。”话里不再阻拦,透着欣慰,与先前判若两人。
江月惶惶望着陈氏,陈氏用袖口拭了泪,笑道:“你爹在天有灵,会保佑你的。”
母亲一哭,江月也想哭了。
她不知道纪大人到底说了什么,可她知道纪大人最终说服了母亲。
这一刻,除了哭,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真的可以嫁给他了!
之后的事情,江月一直浑浑噩噩,感觉快得跟什么似的,只记得纪府隔天便请了媒人来登门提亲。后来,纪夫人又来过好几次,每次见到她都是和颜悦色,江月心安不少。再之后就是合庚帖,过文定。江家的院子极小,可纪府送来的数十抬的大礼,一下子占满了,堆都堆不下。那些东西寻常人家见都没见过,更别提过惯苦日子的江家。
江月忽然心惶惶的,有些不安。她不知道自己嫁去纪府,是不是真的会过得好……
至于她的嫁妆,因为这事实在匆忙,家里本就没什么嫁妆,有的还都是之前替云娘攒下来的,送去纪府根本不合适。陈氏正担心此事,彦璋那边厢又送来两份银子,数目很大,一份是给江月的,一份则是留给云娘,再加上纪府之前文定送过来的礼,江月的嫁妆也就绰绰有余。她本就是穷苦人家,自然不会与旁人攀比这些。
待到定下的成亲好日子,这一天草长莺飞,桃红柳绿,喜鹊喳喳叫的欢腾。日头刚升起来,软绵绵地照在江家的小院子里,撒下一派和煦。
云娘天不亮便早早地爬起来,烧好一大锅子热水,这会儿才溜到西屋,“大姐,还不起来?”她笑着推了推江月。江月闷着头,赖在被子里,不愿动弹。她不知道为什么,越临近这一天,她心里头就越发慌,只觉得整个人轻飘飘的,跟做梦似的,好不踏实。
可时辰是真的要到了,她慢吞吞坐起来,看着窗下那火红的嫁衣,一时有些怔忪。
再想到昨夜陈氏叮嘱的那些话,她的脸就更红了,虽然平日查案看过不少,也险些见过活春宫,可真的轮到她自己,怎么就好生变扭?
没多久,院子里就彻底热闹起来。
江月坐在镜子前头,任由喜娘替自己开脸上妆。喜娘是之前纪府挑好的,她止不住夸赞:“大姑娘模样生的真好看,跟三公子模样登对,是天造地设的一双。”江月闻言,想到好看的那个人,再看着镜中的自己,心头更是惶惶不安。她望着喜娘,喜娘笑着替她在鬓间簪了几朵桃花,又扶着她的脸,道:“有这桃花衬,大姑娘人比花娇,愈发好看了。”
等换上嫁衣,戴上凤冠,一袭红盖头落下来,江月眼前一暗,无端端更加紧张起来。
她想到很多,想到大漠初见那一刻,他一脸的置身事外与淡然不屑;想到衙门再遇时,他清清冷冷的模样,虽然总是有些讨厌,可却也给过她几次银子;还有,想到临安府里他所有的柔情,他那样结实又安定的怀抱……想到她耳根子又红了,外面正好吹吹打打、噼里啪啦热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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