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走到衙门口,就遇上准备回家的孙大义。见江月愁眉苦脸的,孙大义好奇道:“你这是怎么了?”江月便将曲爷几个死了的事说了。孙大义大惊:“四个一齐死了?”
“说是这么说,谁知道究竟如何……”江月摊手,只觉此事不可思议至极。
孙大义叹气:“人死在刑部,和咱们不相干,烦那些做什么?”他拍了拍江月的肩,又道:“江兄弟,哥哥还欠你一顿酒呢,择日不如撞日,走吧!”
江月心里装着事情,七上八下的,挣扎了一会儿,她回道:“孙大哥,我还有案子想对纪大人禀报,要不……下回吧?”
“走走走,明天休沐,今晚还不好好乐一乐啊?”孙大义拽着她往外,见江月犹豫不肯,他又道,“江兄弟,你就是再尽心尽力,月俸还不是被扣了?那案子,多你这一时不多,少你一时不少,还不如喘口气歇歇呢!”
两人这么拉扯着,忽然一顶官轿停在衙门口,轿夫掀起帘子,一人探身而下。只见他头戴乌纱帽,身着绯色绣云雁纹官袍,腰束玉带——
正是从宫里回来的彦璋!
见纪大人的脸色比平时还要难看好几分,江月和孙大义连忙避在一侧见礼:“卑职见过大人!”
那人“嗯”了一声,也不说其他,只目不斜视阔步往里走。
江月奇道,纪大人平日最恨她偷懒,今天见她杵在这儿、没按吩咐去秀安堂蹲着,竟不多问一句,更没有发脾气,真是怪了……
眼见着纪大人要走进去了,江月拱手道:“大人,卑职刚想到一处不对劲,正想向您……”
江月本来以为纪大人会喊自己进去商议案子,不想她还未说完,纪大人便抬手止住她的话头,又淡淡瞥了她一眼,拧着眉,神色倦怠道:“天色已晚,你们回去吧。”说罢,他提起官袍,径直往衙门里去。
竟如此好说话?!
实在是今天第二桩不可思议之事……
她望着那人背影,又和孙大义对视一眼,两人的眼神都在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月心下好奇,想上前探个究竟。孙大义扯住她的胳膊,道:“江兄弟,走吧走吧,既然纪大人都开口了,你那颗爱管闲事的心也就收起来,歇一歇。”
江月还要挣扎,孙大义无奈道:“弟弟,纪大人的事,岂是咱们这些小衙役能过问的?”
江月微微一怔,旋即低叹一声,随孙大义往街上去。下台阶时,她边走,边扭头往里看——
只见那道绯色身影,身形颀长又挺拔,尤其那方背挺得极直,犹如料峭寒冬里的盎然翠竹,又像是绝壁悬崖边的孤胆青松,让人莫名钦佩。
夜幕无边,残灯几盏,他就一个人,独来独往……
江月看在眼里,心里忽然生出一些孤寂,或者,也有可能是孤苦。
她静静注视着那道背影,又默默扭过头去,孙大义的话没错,纪大人的事哪儿是她能操心的?
这么一来,江月兴致缺缺。
待行到一个地方,大人小孩都冲着一处跑去,热闹的很。孙大义好奇打听之下,才知道原来是有大户人家放花儿。他有心凑热闹,江月不想扫他的兴,于是强打起精神,陪着一道过去。
此刻天色已经全黑了,黑色的天幕之上,各色绚丽花朵绽放,一会儿是金丝菊,一会儿是一丈蓝,一会儿又是金盏银台。江月仰头静静看着,面前不知怎地冒出一袭绯色来,她簌簌眨了眨眼,又心不在焉起来。
只听孙大义问边上的一个壮汉:“这是哪户人家放花儿,出手这么阔绰?”
壮汉回道:“是柳府的少东家喜欢这玩意儿,隔三差五招花儿匠去府里攒造烟火。现下他娘子又诊出身孕,说是要连放三天庆贺呢。”
“哪个柳家?”
“就是卖胭脂那个。”
江月闻言愣了一瞬,插话道:“大哥,你可知他们家请的是哪位花儿匠?”
那壮汉摇头:“这我哪能知道?估计是他们家管事经办的。”
两人看完烟火,去喝酒。江月心里惦记着乱七八糟的事情,只喝了一小盅。孙大义倒是灌了好几壶下去,最后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江月叹气,掏出银子付了酒钱,又将孙大义送回家去。孙大义是外地的,他在京城租了个小院子。江月送他到家,见冷冷清清的,少不得又烧好一锅热水,这才走人。
第二日休沐,江月难得睡了个安稳觉,用过早饭,便去宋书那儿替陈氏抓贴药。刚刚走到胡同口,她迎面遇上李婶。江月询问道:“李婶,云娘那桩事……”
李婶喜笑颜开道:“大郎,我正要去你们家报吉呢!”
一听报吉二字,江月便知云娘和宋书的事算是定下来了。她心里挺开心的,可别过李婶,再去宋家药铺的时候,她的步子竟有一丝怯意。在胡同口站了好一会儿,江月这才往宋家药铺去。宋书果然在里面,还是在对着一味药材发呆,浑身冒着傻气。
江月抿唇笑了笑,悄悄上前道:“宋书,我要占你便宜了……”
宋书吓了一跳。待回过神来,他唬了江月一眼,却又呆呆傻傻问道:“你占我什么便宜?”
江月得意地挑眉:“你都要成我妹夫了,不得叫我一声哥哥?是不是占你便宜?”
宋书闻言,面色一红,低下头摆弄那一堆药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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