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叫的声音有些大,坐在一侧的纪大人偏过头,蹙眉望着她,目露不悦。
被这人这么盯着,江月一阵心虚,她拱手道:“大人,卑职想到还有一味是什么了……”
“什么?”
彦璋边问,边揭开面前三层食盒的盖子。只见最上面一摞摆着的全是凉菜,什么豆腐丝,还有鲜蘑,好看又好闻——彦璋又听到一声“咕咕”叫。
一抬眼,见对面那人默默吞着唾沫星子,两颗眼珠子都快盯到自己饭菜上来了,彦璋冷着脸,又将那盒子又盖好。
这回没东西看了,江月才悻悻收回视线,回道:“大人,是橘皮的味道。”
彦璋不说话,一双眼睛只望着她。
江月继续道:“用梅花、麦梗、橘皮放在火力熏皂角,才会出现那么一个味道。”末了,她又感慨一句:“这人家里定有个极贤惠的妻子……”
“贤惠?”彦璋淡淡疑道。
想到云娘先前娇怯的模样,她点头道:“如此繁复的东西,也只有贤惠的女子才愿意花心思弄,想来他们夫妻恩爱极了。”
见眼前这人越说越远,越说越不着调,彦璋微微蹙眉,冷冷道:“那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去将那鱼贩子捉回来问话?”
江月“哦”了一声,可怜巴巴地看了眼桌上的吃食,又看了看一脸漠然的纪大人,这才拱手慢吞吞出门。
日子真是苦啊——
自己居然还想送他鱼,哎,真是脑子糊涂了!
作者有话要说: 强迫症伤不起,弄得我现在每章标题都要凑个“子”字,多多包涵!
☆、小娘子
从鱼市上将那男人带回来,再送进牢狱,江月悻悻退了出来。对于刑讯这种事,江月一贯没什么兴趣参与。嫌犯一旦进了大理寺,再怎么配合招供,多多少少还是会受些皮肉之苦。
她默默叹气,一回身,就见游廊上有几人往这边走过来,而正中间拱着的,那着绯色官袍、一脸肃容之人,不正是纪大人吗?
看到纪大人,不知怎地,江月眼前就冒出那一碟碟精致小菜,她咽了咽唾沫,肚子不受控地咕咕叫了几声。
若是再被纪大人听见,岂不是丢脸至极?
她皱着脸,捂着肚子,垂首避到一侧。
待这群人走到跟前,那双纤尘不染的皂靴落入眼帘,江月拱手有礼道:“卑职见过大人。”虽然是恭敬之言,可她脸上的表情却是极不情愿的,好像眼前这人怎么了她似的。
彦璋斜斜扫了她一眼,蹙眉道:“你怎么在外头?想伺机偷懒?”
又给她栽罪名!
江月连忙摇头,苦着脸,可怜巴巴道:“大人,卑职还没吃饭呢……”说话之间,她那不争气的肚子果不其然又咕噜咕噜叫了两声——真是合时宜!
叫的声音有些大,旁边的人一时没忍住都偷笑起来,江月的脑袋越发低了。
彦璋垂眸。
从他这儿望过去,能看到两只染了红晕的小巧耳朵,几缕细碎鬓发溜出来,两相映衬,那乌发越黑,耳晕更红——淡淡移开视线,彦璋偏头,吩咐身边跟着的评事去买些吃的。
江月一怔,就听那人又漠然道:“你随本官进来问话。”
所以,现在,江月手里捧着张大饼,立在牢狱之中——荒唐可笑,又格格不入。
那个卖鱼的被绑在对面,还没开口说话,就已经吃了好几鞭子,衣衫破了,露出猩红的鞭痕……
江月看在眼里,实在是咬不下口!
她偷偷瞟了眼坐在那儿的纪大人,将手里的饼一点点卷好揣进袖中。
其实,面对这样的酷刑,吃不下东西是正常的。可江月就是有些怕眼前这位。她深深觉得,如果被纪大人发现自己不吃他命人买回来的东西,当众拂了他的面子,这人一发狠,说不定会硬逼她蘸着血吃了……江月收回视线,将饼使劲往袖中塞了塞。
她袖子里先前塞了几瓣橘子皮,这个时候,一挤再一蹭,有瓣橘子皮就掉了下来,滴溜溜一滚,恰好滚到一人皂靴边——
视线跟着飘过去,江月定睛一看,只见这双皂靴干干净净,上面轻轻搭着绯色官袍,不是纪大人,还能是谁?
江月心头一跳,生怕被纪大人发现,她又偷偷抬眼望过去——
她以为自己偷偷摸摸,没人发现,熟料这些小动作全都落入彦璋眼中!
察觉有人不时往自己这边打望过来,彦璋心头存疑,亦斜斜回望过去。
两人视线撞在一起——
江月身子一僵,慌不迭撇开眼,只盯着前面下鞭子。
彦璋漠然移开视线,可没过一会儿,眼角余光里,那人又一次贼头贼脑打望过来!
这倒是奇怪了,他有这么好看么?
彦璋微微蹙眉,侧过脸,循着那道视线,一双眼睛直直与她对望过去。男人的眸子很黑,像是暗夜里的天幕,视线冷漠又凌厉,又像极了一把刀子——
江月尴尬笑了笑,正要故伎重演“淡定”移开视线,就听纪大人慢悠悠问道:“江衙役,你为何总是偷看本官?”
此言一出,周围众人皆又笑了,却不敢笑出声,只得硬生生憋着,拿眼偷偷打量江月。
——江月生的唇红齿白,模样俊俏,身段也纤瘦,这些人原先暗地里常取笑他像个女人,后来好容易不提了,现在这么略旖旎的一句话,这些人便又想歪了。莫非,江月喜欢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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