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了,有那么恶心么?你平时胆子不小啊?”孙大义挠头,很是狐疑。
单说上回他俩巡夜遇见那具无头尸,孙大义胆子小死活不肯碰身子,江月二话没说直接让他抬脚,她自己则搬起身子就走,这之后还生龙活虎的吃了碗面……根本没见她是现在这副病怏怏的德行。
今天倒是奇怪了。
好容易止住干呕,江月拍着胸口摇头求饶:“好哥哥,我这刚忘了你又提起——真是要命!”
孙大义告了罪,指了指衙门里头,道:“我先去跟纪大人禀报一声案子的事,晚上请你喝酒压惊,当赔不是。”
“行啊,上回没喝成,这一顿可跑不掉!”
两人这么说定了,孙大义急匆匆往纪大人那儿去。江月无所事事,忽然闻到一股特别的香意。她使劲嗅了嗅,竟觉得有些饿了——也难怪,江月中午本就没怎么吃,刚才又被彦璋指使着爬上爬下、擦这擦那,她肚子便空了。
循着香味,江月走到隔壁探头看了看,就见贺氏兄弟二人正围着火盆烤火。贺中和贺远是一对孪生兄弟,模样虽长得像,但江月他们很少弄混。贺中是哥哥,可性子活泼爱闹腾;贺远是弟弟,却最为沉稳憨厚。如今背对她坐的是贺远,冲她挤眉弄眼的那个,则是贺中。而刚才那诱人的香味正是从火盆里散发出来的。江月定睛一看,不禁笑了——这不是烤玉麦吗?这可是稀罕玩意儿!
她悄声道:“这也太香了,你们不怕……”
“这不是还没到当值的时辰吗?先前邱路升过来晃了晃,也没说什么。”贺中招她进来,又压低声问,“哎,听说今天纪大人好生拂了他的面子?”
江月坐到贺远旁边,将他手里烤的黑乎乎玉麦拿过来,顺着纹路拨了几粒尝尝。味道又干又香,好吃极了。她兴致一来,连比带划将上午纪大人是如何拿话噎邱路升、又是如何狠狠出气的情形绘声绘色说了。
“纪大人嘴皮子这么厉害?”贺中咋咋呼呼感慨。
“是啊,一直以为纪大人是个闷葫芦,谁能想到啊?”江月摇头晃脑地啧啧叹气,“他还让我和孙大哥去衙门口当石狮子,你说损不损?”正说得兴起,就见对面的贺中猛朝她眨眼睛,江月微微一怔旋即反应过来,她不慌不忙地继续道:“但其实呢——这话一点也不损,纪大人不愧是中过进士的读书人,我真是好生佩服!”满口假话,江月说起来丝毫不脸红脖子热。
话音刚落,便听后面有人冷冷道:“你佩服的,想去衙门口蹲着当石狮子了?”
男人的声音沉稳如水,不疾不徐,听不出丝毫的情绪,可江月知道他定然又记恨在心里了。江月苦着脸回身,毕恭毕敬地道:“纪大人,您若是这么吩咐,卑职也是不敢推辞。”她低着头,只觉得一道目光落在自己头顶上,很是不善。
江月直叹自己这几天真的走背运,暗忖,该寻个日子去庙里拜拜。
彦璋默默望着她,倏尔视线又移到一边的贺氏兄弟二人身上,再看着他们手里握着的玉麦,眉头蹙着,淡淡道:“看来咱们衙门口可以杵上三个了……”
“卑职不敢!”三人的头垂得越发低。——果然不能干坏事啊!
彦璋冷哼一声,拂袖走了。实在是莫名其妙。
待脚步声远了,江月才敢抬头,看向孙大义,一脸问询的表情。孙大义解释道:“纪大人让我领着贺远去柳家铺子再看看。” ——贺远是他们这群人中间追踪术最厉害的一位。
“大人他不放心你?”
孙大义摇头:“大人只是说有些不大对劲,让我再去一次。哦,纪大人还说让你一并去,查完之后领着咱们再去赵家桥头,那儿你昨晚上去过。”
“那大人干嘛还要亲自跑过来一趟?”江月满脸悲愤。
孙大义道:“许是还有话要交代,可是被你气忘了!”
江月扁扁嘴,认命地拿起朴刀往外走,心里默默嘀咕,这位纪大人真是不使唤人不舒服,外面那么冷,她根本不想出去吹冷风啊……
且说他们去的柳家铺子是京城做胭脂的老字号,已经传下来好几代,到了这一代,铺子的少东家叫做柳世含。店里的活计见早上那位生得骇人的官差又回来了,而且一下子来了仨,他就有些不大高兴——谁见到官府的人不得躲远一些啊——可面上还得奉承着:“三位官爷,你们来这是?”
孙大义粗声粗气道:“让你家少东家再出来说话。”正这么说着,那位柳世含也从里头迎出来。江月趁机细细打量。这人的身子偏弱,尤其露在宽袖外的一双手苍白,待走到近处,见这人的手养得比自己的还要细腻滑润,江月这才移开眼。
铺子里同时来了三个官差,柳世含少不得好言好语:“官爷,该说的我早上都说了,这……”
“那就再说一遍。”孙大义凶悍道。
如此一来,那人也就不敢再推三堵四,连忙讲了出来。江月与孙大义在这边听,贺远自顾走去店铺附近查看。
“秀安堂的香淑确实是我们的老主顾,她平日用的最多的胭脂是这一种,官爷,你们瞧——”柳世含拿出一个粉盒,掀开盖子递过来,孙大义皱了皱眉,不大感兴趣,江月却接过去放到鼻尖下轻嗅——这味道与香淑身上的一样!
江月将那胭脂盒拿在手里仔细打量,就听那人继续说道:“香淑是前天下午独自一人来铺子里的,她拿了两盒胭脂就走了。官爷,其他的我真的不知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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