饥肠辘辘之下,江月恍恍惚惚有种错觉,自己比那拉磨的驴还可怜一些,哎……她忍不住又重重叹了一声。
这回叹气的声音有些大,彦璋蹙眉:“有意见?”
“怎么可能!”
江月立刻很有精神地反驳,顺便举了好几个例子证明自己有多喜欢抬尸。比如之前城门口悬着的那具无头尸,就是她和孙大义巡夜时发现直接抬回衙门去的;再比如啊,每次开棺验尸也是她最积极,只要大人一声令下就撸起袖子开挖,绝无二话云云。
她还在一旁拍着胸脯振振有词,说着不着调的话,彦璋眉头紧拧,抬手一指,不客气道:“少废话,快去!”
“好咧——”江月高高应了一声,让自己显得特别勤快与积极。
打更的搬头,江月则抬女人的腿。尸首总是很沉,她吃力地搬起来没走几步,肚子便不合时宜地咕噜咕噜叫起来,而且,动静还不小,真是又饿又丢人!
偷偷瞥了眼撑伞立在一边的纪大人,那人也不知听没听见,只依旧寒面如霜地盯着他们手里的动作。江月不禁呜呼哀嚎:“这人真是不好伺候!以前的武大人多好啊,至少不会亲自在旁边看着,现在连个偷懒的机会都没有……”
一想到自己没有银子白在这里做苦工,江月很是不情愿。哼哧哼哧将女尸抬上车,她懒洋洋回身正欲向纪大人禀报,却没想到纪大人手里突然攥着一些碎银子,看样子还不少呢,她精神一下子振奋起来!
江月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莫非纪大人良心发现?夜里当差顶多一百个铜板,现在差不多二两银子,这怎么能行?”
她连忙推辞道:“哎,大人,这多了多了!”
“是你想多了!”彦璋冷笑,“今夜你二人抬了尸,这是压手的钱,拿去喝酒压压惊。”他将银子丢给江月,也不管他二人如何分,自顾撑伞走了。
压手的钱?闻所未闻啊!
江月自然觉得莫名其妙,再看这比值夜补助多得多的银子,她才懒得管那些了,直接笑得合不拢嘴,以至于都忘了纪大人手里撑的那把油伞还是她的……
将尸首运回衙门,江月这才得空去买碳和火盆。回到家,陈氏少不得又埋怨她乱花银子。一边将碳烧好,屋里暖融融的好似春天,江月一边欣慰的笑:“哎,娘,这不算什么,明天我再给娘备个脚炉,这样能更暖和些。”
“哎,老毛病了,没必要这么……”陈氏还没说完,江月板起脸假意唬了一眼,陈氏依旧不住担忧,“这得花不少银子,你哪儿来那么多?”
“天机不可泄露!”江月笑嘻嘻地掏出藏在腰里的碎银子,将剩余的压在陈氏枕头下。陈氏见这里头不少,连忙要问,江月不想让娘亲担忧,于是搪塞道:“娘,我今儿夜里得去衙门当值,垫垫肚子就得走了,耽搁不得。”
听闻女儿夜里还要去衙门里当班,陈氏鼻子一酸,叮咛了贴己的话,这才让她离开。
肚子饿得实在难受,江月出了东屋直奔灶间,只见灶头上还温着一碗面,里头滚着一个鸡蛋,香的诱人,“哪儿来的鸡蛋?”江月疑道。
“今天宋大哥送过来的,说是给娘和哥哥你补补身子。”云娘还在一旁借着油灯绣花。
灯下小妹眉眼温婉乖顺,说着家长里短的闲事,江月心底柔柔的,她只觉得再苦再累也是值得。再看着碗里那个鸡蛋,想到宋书的贴心,江月心底更是熨帖,“改明儿定要好好谢谢他……”这么想着,她低头跐溜跐溜三两口将面吃了,浑身便又有使不完的劲。
临走前,想到先前赵家桥头死去的那个女子,江月不得不又叮嘱小妹几句,比如什么将门拴好之类的。留两个弱女子在家,她到底有些不大放心。
这世道不安定啊!
江月今日夜里是要去查那女子的身份。之前她断定此人并非什么良家,刚才送尸首回到衙门,江月这才发现此女子鬓间的那柄金簪掐丝工艺上等,并不是什么随便的便宜货,而身上的料子更是上好的浣花锦纹软缎……能有这身派头,怎么说也是半个头牌吧?所以,她打定主意直接从那几个出了名的教坊查起。
从家里出来,江月直奔城西,那儿有一条长街,街两侧都是做这些生意的地方。
——其实,今夜也叫江月和彦璋两个人碰上了。若是一个惯于流连花丛的公子哥儿,只怕看上一眼,就能叫出名号来。
今日下雪,却没有影响教坊的生意。江月到的第一处,正是京城文人墨客的最爱、亦是最为附庸风雅的地方,唤作秀安堂。还没到呢,远远的,她就看见街边那栋繁华小楼,处处挑着红灯笼,透着暧昧。再走进一些,便能听见里面传来阵阵丝竹,不时还伴着男人们的叫好声,还有诸如赏多少多少金之类的吆喝。
着实是个奢靡的地方!
江月硬着头皮上前,问了门口的小厮,才知道里面是在办一月一次的花魁大赛。她心里虽抵触但还是要进去盘问。小厮见来者衣着寒酸,直接将手掌摊开在江月面前,不客气道:“这位客官,有银子?”
那人满是瞧不起人的样子,江月故意逗他:“敢问小哥,要多少啊?”
小厮伸出一掌,江月道:“五两?”
小厮嘁了一声,道:“五金!”见江月咋舌,他不耐烦的摆手,“没钱别来,省得浪费小爷的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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