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来想去,江月决定再去找找纪大人,让他通融通融。
这个法子机会渺茫,可罚两个月的俸禄,对江月而言,实在很重!她不得不拉下脸努力试一试。江月还在心里安慰自己:“好歹曾叫过纪大人一声哥哥,还帮他解过围,不看僧面看佛面,总不会那么不近人情吧?”
可到纪大人办公之处一问,江月才知道,原来先前他们前脚刚走,纪大人后脚便独自出衙门去了。至于去哪儿、办何事,那个评事一问三不知,他更加不知道纪大人何时回来。
江月泄气又沮丧。
将身上仅有的几个铜板掏出来数了数,她的眉头蹙得越发深了。想到娘的身子,江月只能去找宋书暂时帮忙。打定主意,她刚想偷偷溜出去,后面突然冒出个阴阳怪气的声音:“江差役,你这是去哪儿啊?”
又是姓邱的那个家伙!
江月连忙挤出个笑,回身道:“卑职见过邱大人。大人,卑职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案子要查。”她说完话,邱路升也不搭理她,只斜斜瞟向一旁——架子端地竟比纪大人还足!江月心知这人是来找茬的,她不得不陪笑道:“大人,卑职愚钝,还请大人明示。”
邱路升这才重重哼了一声,道:“江差役,你以为纪大人上任,自己就有了靠山?”
江月怔了怔,又听他继续阴阳怪气道:“本官听说,你在纪大人面前,苦水倒都倒不完啊,说本官浑水摸鱼,又欺软怕硬……呵,也不看看纪大人听不听你的!”
背后说人的坏话,如今当面被抖落出来,江月很是尴尬。
她面上白一阵红一阵,正想打个圆场,忽然,心头一凛,她暗忖:“邱路升这厮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难道……是纪大人告诉他的?纪大人他怎么能这么……无耻又卑鄙?!”如此一想,江月很是愤然,在心里又默默鄙视了一番纪大人。
邱路升拢了拢手,轻蔑道:“这样吧,本官办公之处还未打扫,不知江差役方不方便?”
“方便方便,卑职方便!”江月一口应下,麻利地捋起袖子,二话不说将邱路升的屋子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
想到纪大人居然会打小报告,再想到遭邱路升奚落,江月愤慨不已,将手边的桌椅板凳当成是那可恶的二人,狠狠抹了又抹,方觉得解了点气。
打扫完出来,天色已黑,凛冽的北风越吹越大,到这时候,积聚了一整天的雪终于密密飘下来,落在人身上凉的厉害。
除了当值的人,整个衙门空空荡荡。
想到还没有解决的银子窘境,江月少不得还得忍气吞声跑去找一趟纪大人。罚两个月的俸禄,是件大事。这事不解决,她担心自己晚上睡不着觉。
熟料纪大人还没回来!
江月疑道:“大人他还回衙门么?”那评事点头道:“大人案上的卷宗还没看完,他说今日定要看完的,肯定会回来。”
听了这话,江月稍稍安下心来。她索性在衙门口等,这样纪大人一回来,就能第一个看见。
这么一等,又是大半个时辰。
密密的雪花里,一着绯色官袍之人执伞而来,身形依旧挺拔,只是面色……不大好!
作者有话要说:
☆、雪夜
纪大人到底去哪儿了?
且说晌午时分,孙大义四人走后,彦璋当即写下一道折子,请陛下下旨彻查火铳泄露一事。这事牵扯到兵部,他不过一个四品少卿,没有陛下旨意,可谓寸步难行。此后,彦璋拿着折子就去宫里求见。
可等了足足两个时辰,最后等到的,是从宫里出来的首辅刘廷和——这位刘大人与他父亲是当今皇帝身旁一文一武的肱骨之臣,也是死对头。将折子递给刘廷和,他便回来了。
还未到衙门,远远的,彦璋看到一人蹲在衙门口。
冬日天黑的早,雪瓣儿密密下着,映出一些光亮来。
借着微光,彦璋认出这人是江月。只见他耷拉着脑袋,一动也不动,也不知在想什么心思。身上又覆着层薄薄的雪粒子,想来在这儿已经有些时候了。
之前在宫外枯等两个时辰,还要应付刘廷和……彦璋现在只觉得累,他并不想见到任何人,更不想听任何无关紧要的事。所以,只冷冷望了江月一眼,彦璋漠然收回视线,面容冷峻的经过此人,连句寒暄之言都懒得说。
男人的步子不急不缓,皂靴踩在雪地里,发出细微的动静。这道细碎声落在耳中,江月终于回过神来,她心急之下猛地一抬头——
不幸扭到了脖子!
先是一声哀嚎,紧接着是被刻意压低的嘶嘶抽气声,彦璋微微蹙眉,心里少不得又是一阵嫌弃,此人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毛毛躁躁!
他撇撇嘴角,继续目不斜视往前走。
江月龇牙咧嘴地揉搓着脖子,暗忖自己这一天走背运走得可以。
见纪大人越过自己,径直往衙门里去,她连忙起身。不料蹲久了腿麻得很,江月狠狠跺跺脚,这才一瘸一拐追上前,还特别狗腿地接过彦璋手里的油伞,谄媚笑道:“大人……”
彦璋垂眸,淡淡望了江月一眼,默默将伞抽回去,自顾往前走。
彦璋的个子颇高,因为长年习武的关系,身姿挺拔又修长,立在茫茫风雪中,宛如严寒里的傲然青松,再配上一脸淡容,他身上总有一股浑然天成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气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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