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景明似是明白她想说些什么,突然捉住她的手腕,哀求道:“别讲了。”
宋杭之甩开他的手,笑道:“我们不如离婚。你觉得如何呢,庄公子?”
那一瞬间,她恍惚都瞧见庄景明的眼眶都红了。
但她很快回过神,他这样的人,又怎么会为了别人而掉眼泪呢?
良久,庄景明却像是没听见她那句“不如离婚”一样,起身亲亲她的额头,道:“好好休息,我订了一间餐厅,晚间带上陶陶,我们一家人好久都没一齐吃饭。”
宋杭之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重复道:“我说,我们离婚吧。”
庄景明笑道:“杭之,你太累了。”
宋杭之摇摇头,道:“庄公子,这不是一个冲动的决定,其实半年前我都已经想清楚,结束这段婚姻,对你我都是功德。”
她有些伤感地想到,自始至终庄景明都未真正喜欢过她,也许如今这一切都是老天爷对她骄纵任性的惩罚。
庄景明像是不可置信,先是喃喃自语道:“离婚?”
他看着宋杭之,眼神哀伤:“你也要离开我了么?”
宋杭之不忍再看,狠下心,刚要点头,便见庄景明扳过她的脸,她尚未反应过来,只觉着嘴唇上一阵刺痛。
她的唇尖渗出血珠,伤口被庄景明轻轻舔咬着,他轻声道:“是你先招惹我的。”
他嘴角扯起一丝古怪的笑:“你怎么能够丢下我,你必然不能够丢下我。”
宋杭之被庄景明按在床上,像一只刺猬,对着敌人露出最脆弱的肚皮。
他弄得她好痛,令她的力气渐渐流泻。她不想瞧见他脸上那股疯狂的迷醉与依恋,便侧过脸,闭上眼,任眼泪顺着脸颊,濡湿了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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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与翁聿的相片见诸报端之后,坊间便有庄宋夫妻不和的传闻,传进庄汝连耳中,他气得都被送进养和医院,令庄景明连夜带着宋杭之向他认错。
董事局主席夫妻不睦,总会影响信和的形象,何况庄景明这样年轻,需要牢固、温馨的家庭关系,来维持他稳重持家的个人形象。
庄景明又找来电视台,拽了宋杭之同他一起接受访谈。
主持人Olivia,在本港做了十多年访谈节目,以知性中又不乏犀利提问著称,跟庄景明是多年旧友。
她问庄景明,当初是否跟宋杭之是商业联姻。
庄景明笑答,他那时都是一无所有,哪里都能谈得上是商业联姻。
Olivia笑了笑,又问宋杭之:“Lily,你如何就能看上穷小子呢?”
宋杭之笑道:“那时都好傻。”
她知道这档访谈都是提前录制,有些话必然会被节目组剪掉,因而愈发肆无忌惮,全然不顾庄景明的脸面。
庄景明揽住她,笑道:“人在少年时,中意一个人,就会想同她一生一世,始终都不会想太多,如今听上去都好傻。”
Olivia大笑,又聊起近日的小报绯闻。
庄景明笑道:“杭之18岁那年同我认识,从拍拖到结婚,再到生子,其间经历几多风雨。其实我原本都是好冷情的人,直到遇见我杭之,才知道爱人是怎样感觉。”
Olivia同庄景明认识多年,难得见到他这样认真地同人聊起感情生活,便笑道:“那么爱人是怎样感觉呢,Alex?”
庄景明看了一眼宋杭之,笑道:“我想真正爱一个人,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松开手。”
他英俊硬净的面庞,在演播室的光影里,显得那样迷人。
这是她少女时代最中意的人,却在此刻显得那样面目可憎。她多想从未遇见他,从未爱上他,那样便不会感受这彻骨的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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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访谈节目播出后,街头巷尾对庄宋二人好评如潮,连旺角卖烧腊的阿婆都夸庄氏夫妇比TVB里的情侣都要登对。
夏天快结束的时候,庄景明带了宋杭之、庄陶陶一同去了渣甸山,看望庄老夫人。
老夫人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但仍是让佣人为她穿上旗袍,一头银发梳得整整齐齐,略带上几样首饰,坐在轮椅里,瞧着小孙儿一家人,眼神里溢满了慈爱。
她很快便察觉到小孙儿同孙媳妇的不对劲,便找借口支走了庄景明,留下宋杭之一个人,陪她看电视里的滑稽戏。
庄景明叫人从大陆拉了两大箱滑稽戏的录影带,老人家精气神不错的时候,便叫佣人放给她看。
“我这个小孙儿呀,对人好,是再不会声张的,都埋在心里呢。”
宋杭之勉强笑道:“嫲嫲,他一直都好珍惜您。”
老夫人笑道:“阿明是不是做了信和的董事局主席?他们什么都不同我讲,我呢,明明都是好手好脚的,被他们生生都作弄成老糊涂。”
她一个人住在渣甸山,外面的风风雨雨都与她无关。但她的一双眼睛跟耳朵,像明镜一样,总能捕捉到一些不同寻常的气味。
宋杭之点了点头。
老夫人心中大约猜到了七八分,对宋杭之道:“你恐怕都受了好多委屈,我亦是不好再替阿明讲些什么。”
她瞧着手里的菩提十八子手串,眼神悲悯:“他是可怜人,孤苦伶仃走过这些年,好容易遇着一个知他冷暖悲欢的人。只是有些事,都轮不上我们这些外人去置喙。”
“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人这一生,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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