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怪你,跟蛮牛一样。”
林涛温柔地抱起她,在她背后放了两个枕头,帮她揉着腰,边低头道:“下次我都会注意。”
庄家宜笑道:“傻子。”
林涛腼腆地笑了笑。他身形高壮,跪在床边,都比庄家宜高了小半个头,像一只温驯的兽类,全然被驯服,臣服于他的主人,眼睛里盛满痴迷与爱恋。
庄家宜偎在他的怀里,喃喃道:“郭孟毅都好烦的。”
林涛默不作声。
庄家宜抬眼,瞧着他笑道:“你怎么都不讲话呀。”
林涛这才闷闷道:“我不喜欢你去见他。”
庄家宜在他下巴上啄了一口,笑道:“这世间你我不喜欢的事,都有好多,这一桩桩事,哪里都能称心如意。”
她两只胳膊环住林涛,又道:“及时行乐是最紧要,往后的事,谁又能讲得清。”
林涛脸上现出失落,但他仍是点头。庄家宜讲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他都会服从。他无法占有她,但都会永远忠诚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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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庄汝连跟庄家宜去看望傅玲玲与庄家麟、庄家诚,宋杭之的父母也去欧洲谈事,临行前叫宋杭之带庄景明回外婆家。
宋杭之的外婆今年七十有六,家中儿女或北上,或南下,她也不愿意去同儿女齐住,一个人从S市搬回祖籍桐庐,只留一个保姆照顾。
宋杭之和景明先搭飞机到萧山机场。萧山机场距离桐庐县一百公里,宋杭之向朋友借了车,自己开车载庄景明。
杭之本来边开车边同庄景明聊着天,聊着聊着,副驾驶便没了声音,杭之瞄了一眼,庄景明抱着胳膊,已然睡了过去。
见他累极的样子,宋杭之心内又是一阵叹息。
宋杭之外婆听讲外孙女带着外孙女婿回家,心里高兴极了。刚好杭之两个舅舅带着妻儿,趁着中秋节假期,也回来看她。小小的院落里有孩子的玩闹声,鸡犬狗吠声,和大人们唠嗑声,一夜之间有了生气。
杭之的大舅宋蔚是老三届,初中毕业后从上海下放到江西农村做了几年,抓住1977年恢复高考的机会,考进现在的北京协和医学院,现在协和医院做外科医生。二舅宋潇则很早就南下港岛,投奔外婆的哥哥,在港大念完书后,进了JPM做事。
晚饭在富春江边一家土菜馆。除了屋子里的坐席,临江的院子里还摆了三四张大桌子,开门便是缥碧的江水,远山环绕,风烟俱净。
保姆是个四十来岁精明强干的本地人,边帮忙端菜,边笑道:“老太太听讲你们过来,上个礼拜就催我来订座位,怕订晚了,儿孙们要饿肚子的。”
众人皆笑。
几道凉菜后,先是上来一道江鲜杂鱼锅,一大锅鱼搀着点蛤蜊、河虾,装在铁锅里,下面支着酒精炉,炖了没几分钟,便飘着河鲜的香气。
二舅宋潇笑道:“侄女婿,这是我最喜欢的家乡菜,你尝尝,比起港岛的海鲜,味道不差的。”
庄景明吃了一口,很是卖力地点头:“好鲜美。”
宋杭之道:“你有福了,今天外婆隆重款待你。”
她又从杂鱼锅里舀了一小勺鱼汤,淋在米饭里,拌了拌,递给景明,道:“这杂鱼汤拌饭我都好久没吃过,想的不得了。”
庄景明笑道:“我是沾了杭之的光。”
大舅宋蔚笑道:“你别理她,小丫头鬼精的,非要嘴上讨人便宜。”
只听大舅妈打趣道:“我看景明被她讨到便宜,心情好的嘞。”
众人皆笑。几杯女儿红下肚,常年在北方生活的大舅宋蔚便打开了话匣子,讲些领导的秘闻,二舅宋潇一直在港岛工作,都撺掇庄景明讲些港岛世家的八卦,自己负责点评收尾。
庄景明被劝了几杯酒,脸颊微微泛红,对面的大舅要给他斟酒,他拿着杯子刚打算起身,便被宋杭之按住:“别喝了,我大舅是个酒桶,千杯不醉万杯不倒的。”
大舅宋蔚笑道:“小丫头,尽会埋汰你大舅。”
宋杭之道:“酒精伤害神经,大舅小心手术刀捏在手里发抖。”
二舅笑道:“正是这个理。”
饭桌上四世同堂,其乐融融,或有三两声犬吠,在暮色四合里,连远山都像是镀上了一层淡金色。
庄景明坐在一边,恍惚都在梦境中。他从小孤苦伶仃,少年时住进朱红洒金的大宅子里,冷眼瞧着各人心怀鬼胎,何尝见过和和气气同桌吃饭的一家人。他心内甚至都缓缓生了个念头,唯愿此夜的清风明月能慢一些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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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之后,老人家上了年纪,便先回去休息。茫茫暮霭中,众人送回老人家,又去江边走了一会儿。直到小镇酒市的灯火阑珊,众人也都各自散了去。
宋杭之找来两张摇椅,同庄景明在院子里看星星。
灯火渐暗,隐约有桂花香飘来,随着薄薄的山雾,被岑寂的夜风惊碎。
庄景明道:“这里的山水和夜空,都好迷人。”
宋杭之道:“外婆很喜欢你。”
庄景明眼神温柔,道:“我也都好中意你的家人,他们真心实意对你好。”
宋杭之缓缓道:“舅舅们都是普通人,努力念书,考一间大学,学一门手艺,凭手艺吃饭,娶妻生子,安安稳稳过一生。”
见庄景明没说话,宋杭之道:“其实......我都想过,倘若一个人能快乐地度过一生,亦是一种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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