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陛下。”子枢在后头忍笑忍得辛苦,仙帝受仙界膜拜,何时有过这般狼狈的模样?
忍着笑意,子枢再度开口,“初璃神君脾性难驯,陛下是知晓的,可您几次不让神君下界,是否还有别的缘由?”
“原本是有的。”元昱咬着牙,崆峒银扇荡开一半,敛去了那满脸的砖末,又道:“可现下,初璃放肆!她自己的缘法,随她吧。”
第2章 下至人界 你做我的妻,好不好?
仙界一日,人界十年。
纵然初璃离开宵玉阁后立刻腾云下了人界,但这两界的落差仍在,等到初璃现身于人界时,人界已是过了好几年。
按人界命数,现如今的秋朔投生皇室,是人间的七皇子,上官朔,此刻不足十岁,而她则是镇安侯白承之女白璃,自出生起便获封郡主。
镇安侯虽获爵位,但无封地,因而主家便是在皇城之中。
初璃从仙界腾云而下,本该是直接去往镇安侯的府上,却堪堪在皇城边界的密林处停了下来。
倒也不是什么别的缘由。
只是她在腾云之时,那林间血气冲天,血腥味连她一个神君都略觉不适。她本想施法避开,但其间却隐隐传来几声微弱的呼救。
像是孩童发出的。
初璃从不管他人闲事,除非自己喜好或者不得已而为之,否则一律按下不提,何况这还是人界之事,按她以往的性子,多半会当作看不见。
可那呼救声……
“救我……”
一声比一声微弱,气息极差,偏生叫初璃听得分明,勾得她头疼。
初璃周身罩着法术结界,结界将初璃所过之处隔开,腾出一个只容纳初璃经过的小道。
人间入夏,五月末的热度攀升,蒸着这处密林似笼罩着一层血雾。
密林树木繁多,枝叶延伸,而那枝叶之下,盖着的竟是尸体堆叠。初璃仔细看了看,那些个尸体约莫分成两拨人马,一是身着便服的,瞧着像是侍卫或者家仆,二则是衣着简单的,瞧着像是山野人士。
那些个尸体太多了,又是死后不久,怨气不散,在这片密林凝结,光靠法力倒是前路扑朔,初璃停了停,闭上双眼,以神识搜寻,想瞧瞧这场人祸过后,那唯一的幸存者。
可这一旦展开神识,亡者的怨气便排山倒海而来,连同他们生前的记忆一道,在初璃脑海中翻腾颠覆。
“驾!”官道上的马车疾行,侍卫分列两侧护卫,神色匆匆。
在疾行中,马车纱帘翻飞,被破空而来的箭矢射落,钉着那纱帘正中车夫后背。
“山匪剽悍,竟带了箭囊!这不是普通的劫杀,快带殿下走!”马车右侧为首的侍卫大吼一声,便携带着右侧跟随的人调转方向往后而去。
马车没了车夫彻底失控,那载着马车的马长啸一声,马车应声倾倒。在倾倒的一瞬间,左侧为首的侍卫一把钻进马车里,将马车中的人带了出来。
像是个孩童。
人影模糊,侍卫带着孩童,片刻便逃入了密林之中。身后山匪紧追不舍,沿路砍倒了几棵参天大树。
轰然一声,大树挡了侍卫前行的路。
山匪随即而来,与侍卫缠斗在一起,那孩童便挣扎着往前跑。
“殿下!快跑!”侍卫撕心裂肺地呼喊,在山匪手起刀落中没了生息。
孩童眼睁睁看着那山匪手中淌血,一步一步逼近。
他弱小的身躯颤抖,语气却难得镇静,“你,你想要钱财对不对?我是宫中之人,我可以予你钱财,只要你放过我!”
鲜血自山匪脸上划拉出一道道血痕,衬得那山匪面目狰狞,但脸色丝毫没有因孩童的话而动容,脚步稳健不曾停下一次。
孩童惊惧地后退,“我是宫中之人,你敢动我,这是诛九族的大罪!你们……你,你不怕吗?!”
“呵。”山匪冷笑一声,却依旧无所顾虑,到了孩童面前。
“殿下,好走啊。”山匪弯下腰,右眼溢满鲜血,那是适才跟侍卫搏斗时被砍瞎的,他随手捡了一把短刃,脸色恐怖如修罗索命。
却在短刃挥下去之前,被孩童不知哪来的匕首刺中了心脏。可孩童毕竟年岁尚小,如何突袭那也是力气不足,只在山匪心口上划拉了一道新的伤口。
血浸润衣裳落下之时,染红了那山匪胸前的标志。一只展翅翱翔的猎鹰,入目血色潋滟,那山匪扑了过来。
这是一场有预谋的刺杀。
“救我……”呼救声使得初璃睁开双眼,视线落在侧前方。
那里,躺着一位约莫六七岁的孩童。
走得近了,便看得分明,孩童一身锦衣,却似泡在血水之中,被染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锦衣之上,纤细而脆弱的脖颈露着,仿佛轻轻一捏便能拧断,那小脸精雕玉琢,醴泉甘露养来也不过如此,白皙的肤色沾着血污,愈发衬得他惊心而动魄。
“救我……”孩童的嘴唇一张一合,似是无意识的梦呓,又似是不甘的呢喃。
初璃矮下身子,在那孩童身上致命的伤口处按了按,法力涌了进去,周遭陷入一片朦胧之中。
之所以说是致命,是因为只要是凡人,没有哪个受了如此重的伤还能活下来的,那山匪最后一击拼了全部力气,又加上那般近的距离避无可避,本就是为了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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