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说画一个农夫,那么常年在烈日下的人, 绝不会是面色苍白、皮肤细腻。
她人生的一切,也都在这些细节里。
她的手光滑,皮肤白皙, 眼睛清澈。
苗苗突然知道第一笔要从何处下手,只是画得太入迷,以至于有人敲门很久都不知道。
方海都耐不住劲翻墙入院, 正撞见她从楼梯下来,整个人都松口气。
父女俩从院子里把门打开,赵秀云的眉头一下子松开,又嗔又怒在小女儿肩上拍一下说:”你吓死妈妈了。“
苗苗自知理亏,吐吐舌头不敢说话。
过会才解释道:“我在画画。”
也是她这么说,赵秀云才发现她穿的不一样,说:“咦,画画穿这件吗?”
多好的料子,又是月白色,要是沾上点什么,可就全糟蹋。
苗苗还没来得及回答,她妈又说:“新买的簪子吗?好漂亮。”
和孩子尤其相衬。
苗苗摸着自己的头发,说:“嗯,所以想画自己。”
估计是什么难得的灵感,赵秀云知道她认真画起来是什么都顾不上的,了然道:“下次不行这样了啊。”
快把他们夫妻俩吓得不轻。
苗苗老实点头,又着急忙慌想上楼接着画。
赵秀云跟在她身后,进小女儿房间一看,纸上只勾出一部分线,单看轮廓倒是模糊像个人,但很多处还不完整。
她平常也很少进来,毕竟孩子长大总有自己的秘密,还不止一两件,房间就是她们最私人的空间。
这会目光落在房门后面,说:“你穿这身,很该撑把油纸伞。”
苗苗看过去,那还是周杨买的伞面和伞骨,她自己画好后,又找人刷上桐油的,因为过于精致,想着当个工艺品放起来,还从来没撑过。
这会,她也觉得妈妈的提议很好,摸着发簪说:“也是桂花的。”
因为画的时候,正好是满街开桂花的日子。
她的房间打开窗就能闻见,阵阵飘香。
赵秀云都没怎么留意过孩子的东西,看她不停地摸头发,说:“你这个买多少钱?”
女大避父,方海几乎是不进女儿们的房间的。
苗苗向后看没看到爸爸,说:“杨哥送的,说祝贺我要去英国。”
哪怕是贺礼,看着也很贵重。
只是孩子一脸快乐,赵秀云没忍心说什么给钱不给钱的话,但心里是把这笔账记下了,反正是一家的,谁给都一样。
苗苗不知道妈妈所想,还是喜滋滋的样子。
看来她很喜欢这份礼物,是连眼角眉梢都藏不住的喜悦。
赵秀云也就不再说什么,道:“那你画吧,晚上记得早点睡。”
要是入迷起来,一晚上叫好几次都不记得睡下。
苗苗应是挺好的,不过大家都知道不能做到。
哪怕是禾儿,回家后看到妹妹的房间漏出来的那丝光,都推开门说:“方青苗,快点睡。”
不过话音刚落,她声音就停住,变得不可置信起来,说:“你在屋里撑伞?”
她妈可是说“屋里撑伞,小孩不长”,这要是搁小时候,准得被骂好几天。
苗苗就是惦记着这件事,还以为是妈妈推门,差点没给吓死。
看到是姐姐,说:“我在画画。”
禾儿还以为她在画伞,嘀咕道:“伞不是本来就是你自己画的吗?”
画自己画的画,听上去怎么那么像绕口令。
但她凑近一看就知道不是,疑惑道:“是个撑伞的姑娘。”
虽然还没有五官,但从身形就看得出来。
苗苗颇有些不好意思,说:“是我。”
禾儿这才惊觉,妹妹画过那么多,好像没给自己画过,仔细看她的打扮,说:“难怪穿成这样。”
又说:“给你买这件旗袍的时候,你才十四。”
那时候还是豆蔻年华,含苞待放,这会是聘聘袅袅立树梢,勾勒出的每一处,无不显出少女的韵味,又有自带的娇俏。
她左右看,说:“就该多给你买这样的衣服。”
苗苗平常爱在外面到处走,都是怎么方便怎么来,为画画,穿的也都是深色衣服,像这种类型的好像着实少见。
禾儿是越看越满意,说:“你等会,再换双鞋。”
苗苗本来穿的是双布鞋,觉得也挺好的,踩上姐姐的方头小高跟,又是不一样的韵味。
鞋底踢踢踏踏地走着,惹来父母的关注。
赵秀云都躺在床上要睡着了,探出头看说:“真是大姑娘啦。”
跟刚出生的时候比完全是两个样子,毕竟哪怕是自己生的她也得说,小婴儿不好看,像只红通通的小猴子。
苗苗两只手交叠在一起,说:“我十八啦。”
要是以前,这个年纪几乎都是嫁人的时候了。
方海看着更是感慨,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一个劲叹气。
夜里头叹气,等着挨骂吧,禾儿在心里乐,果然听见妈妈说:“收回去。”
然后看到爸爸跟脖子被掐住似的,连口气都不敢出。
禾儿现在是面上也乐,幸灾乐祸四个字尽显。
赵秀云没好气戳她的额头,说:“净等着看你爸的笑话。”
方海也无奈摇头,又嘱咐两句才回房,不过门关上之前,那句“明天你也穿”还是漏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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