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又是熬好几天才到沪市。
禾儿下车的时候在心里发誓,以后超过一天的火车绝对不坐,她迫切希望全国每座城市都有机场,闻着身上的臭味向前走。
不是只到火车站就行的。
她做事有始有终,又坐上服装厂派来的大巴,一路往郊区走,把人都安顿在宿舍后,查看各方面都没问题后才走。
不过这一番折腾,已经是夜里头,天不大亮,厂又不建在市中心。
门口什么店都有,出租车倒没有。
禾儿到保卫科打电话,挂上以后就靠在门边等。
高明是骑摩托来的,还没停下,就看到她在吃肉夹馍,有点狼吞虎咽的意思,给心疼坏了说:“今天还没吃呢?”
岂止是今天没吃,禾儿咽下嘴里那口,比划道:“我都两天没吃肉了。”
她向来无肉不欢,说实在的,改革开放以来就没馋成这样过。
这得是什么条件啊。
高明叹气说:“杜鹃怪不容易的,当时商业部都想调她,是她自己坚持要回老家。”
当时还上过报纸,是他们这一届的典型。
谁说不是呢。
禾儿舔舔嘴巴说:“还得再吃一个。”
放多多的肉,她真是只差没从自己的胳膊上咬一口。
嘴边都冒油光啦。
高明拿手帕给她擦,说:“噎不噎啊?”
那肯定的,高明看她点头,买两瓶汽水回来,两个人也不走,就在路边说着话。
主要是一个说,一个听。
眼看天黑黝黝的,高明才说:“再不回去,方叔叔要骂人啦。”
亲爸那真是纸糊老虎,不值一提,亲妈定的门禁才要紧。
禾儿一看手表,说:“走走走,快点走。”
动作之间才想起来自己好几天没洗澡,抽抽嘴角说:“早知道不叫你来接。”
哪怕是一起长大,对方什么样子没见过,总是更愿意保持好形象。
高明牵着她说:“那我该多难过。”
说得还跟真的似的,禾儿手肘碰他一下没说话。
高明反倒郑重其事起来,说:“以后哪怕下冰雹,你都得叫我来接。”
禾儿本来是随口一说,应下来道:“行啊。”
上摩托以后又大胆环着他的腰说:“我妈说,搁以前,红袖章该把咱俩逮起来。”
毕竟亲夫妻都不让肩靠肩走路,更何况他们这种没结婚的,但现在社会不一样,夜里上公园里看看,真是一对一对的。
高明能感受到她的速度,平视前方,缓缓朝市区的方向开。
方家屋里亮着灯,不过从里面反锁着。
禾儿大咧咧敲门,看到只有妹妹有些惊讶道:“你没在小雪家吗?”
还提呢,苗苗嘴角耷拉下来说:“她跟赵明宇玩。”
想到这回去看荷花,倒把最好的朋友看出去,小丫头笑都笑不出来。
年纪正好的男孩女孩一起玩,禾儿想都不用想也知道怎么回事,瞪大眼睛说:“小雪才几岁。”
苗苗看姐姐和高明哥一眼,说:“十九,比我大两岁。”
那意思,就是你们处对象的时候,也才这么大。
禾儿难得被妹妹看得不好意思,拍她一下说:“明宇成绩出来没有?”
赵明宇和她表弟陈惟都是今年高考,不过两个人本来的成绩可差得远着,后者实在没什么好担心的。
事实也是如此,苗苗如实道:“陈惟要去华清大学,赵明宇要复读。”
就那成绩,再复读个三年也差不多吧,禾儿无奈摇摇头说:“考得稀碎,别的还挺顾得上的。”
苗苗略一沉吟,说:“我看他的样子,可认真啦,说争取出国留学。”
赵家不缺钱,但现在公费留学难,自费更不要提,各校的要求都卡得很严。
赵明宇有这样的志向是好的,要是有喜欢的小姑娘就能奋斗起来,不失为一件好事。
禾儿点头说:“挺好的。”
好什么好,苗苗撅嘴不说话,她统共就这几个朋友,一下子就失去一个半,心里空落落的。
禾儿一看她可怜巴巴的样子,说:“等我忙完这两天,带你去玩。”
还有这种好事,苗苗立刻精神焕发,判断出自己不该在这里,一溜烟跑上楼。
该机灵的时候还是挺机灵的,禾儿失笑,只有在妹妹跟前,她是极少露出自己像孩子的那一面。
高明想摸摸她的头,被躲开。
禾儿已经觉得今天“颜面尽失”,还是想弥补一点,推着他往外走说:“我要洗头洗澡,明天请早点来。”
高明趁机捏一把脸,应下来,不过出门以后,又靠在墙上发呆。
禾儿做好自己的事情,上楼打开房间灯。
几乎是同时,巷子里有摩托车的引擎声。
苗苗还以为是爸爸回来,拉开窗帘看,发现背影好像不太像,跑去跟姐姐说:“高明哥来了又走。”
哪里是来了又走,是压根没走。
禾儿擦着头发说:“他在等我房间灯亮。”
这是两个人之间的默契。
苗苗了然哦一声,索性在姐姐床上坐下来。
她向来话少,禾儿却觉得正好能给妹妹上一课,说:“男人别看他嘴上怎么说,要看怎么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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