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细皮嫩肉的,家里条件应该很不错,不知道以前有没有吃过苦,九郡主和大户人家的人家不一样,小时候就帮酒楼的厨子去抓过鸡撵过鸭,甚至还杀过猪,这点辛苦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只是想到富贵人家的少年,她捡起那枚蓝白色面具挂到手腕上,一时有些犹豫。
“要不然我出去跟他们租一匹马,或者租他们的车坐一段路?”
“只租一匹马?”
“你骑马,我继续待在这里蹭免费的车呀。”九郡主说,“反正我以前住的地方和这个也差不多,早就习惯了,不过你从苗疆来,应该会不习惯。”
少年注意到她脸上的纠结,笑了声,不以为意地朝她招招手:“过来点。”
“啊?”她茫然。
少年指了指她脑袋上面:“那边有棍子,车子颠簸的时候容易撞到你的脑袋。”
九郡主扭头看了看粗糙的棍子头,吸了口气,老老实实朝他那边挤了挤。
少年侧开长腿,留给她更多的空间。
九郡主挺不好意思的,偷偷抬眼看了看他的神色,发现他似乎当真对她这种蹭免费车的行为没有任何意见,甚至格外自然地给她腾位置,心中的愧疚愈发浓厚。
要不,等到下一个城镇就租个好点的马车弥补一下?
想着想着,九郡主又琢磨出了味儿,纳闷想着,明明是她被少年怂恿回中原的,怎么就莫名地觉得自己有点亏呢?
外面传来稀疏的对话声,车队加快了行进的速度。
九郡主很快就困得睡着了,脑袋一点一点地磕进双膝,少年侧脸枕着置于膝上的手背,面带笑意地瞧着她。
杂货车轱辘了一下,撞到什么东西,睡得迷迷糊糊的九郡主被颠得猛地前倾。
一只手稳稳扣住她额头,体温偏凉的掌心突兀地鼓动了一瞬,昏暗的空间里,少年光滑平坦的手背迅速掠过一线凸起,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皮肤底下急速游动。
九郡主没注意到他的手背,只感觉刚才差点摔倒,是他扶住了她,额头好像碰到什么奇怪的东西,有可能是睡迷糊了的幻觉。
她坐回去后眯缝着眼睛去看他,声音含糊:“……什么东西?”
少年五指虚握,手肘支在膝盖上,以手背托着腮,歪着头笑:“一只虫子而已,已经飞出去了,你继续睡吧。”
九郡主哦声,没有任何怀疑,重新把头埋回双膝间,很快又睡了过去。
听着她均匀和缓的细微呼吸声,少年脸上的笑意缓慢敛起,浓黑的眼底倒映着穿透杂货缝隙偷溜进来的零星月光。
身体里的蛊虫疯狂叫嚣着她好香她好香,它们想要冲破束缚,再一口口蚕食她腥香的血肉和骨头。
想把她啃得面目全非。
想把她吃得尸骨无存。
少年抬手摁了下侧颈微微鼓动的凸起,眸色不变低呢道:“安静。”
指腹下的青色颈脉重重一跳,好似是在向他挑衅。
少年眸子微阖,修长指尖眨眼便划破颈脉的皮肤,神色淡淡地掐死那只叛逆的蛊。
世界顿时安静下来。
第6章
九郡主这一觉睡得并不舒服,这种环境下的睡眠本来也不指望多么好,但她已经很久没有做梦了,今晚难得做了个梦。
梦到面容早已模糊的阿娘温柔地摸她的脑袋,告诉她不要回中原。
九郡主醒的时候天还没亮,梦里阿娘说的话她并没有放在心上,转头看见少年也微微低着头睡觉。
少年睡觉的样子很乖。九郡主绞尽脑汁地试图用一个比喻来形容他。
——像一只天真懵懂的蚕宝宝。
九郡主被自己的脑补弄笑了,抬手将少年垂落到肩后的小辫子拨了回来,手指戳戳他发梢系着的树叶银饰,又戳了戳自己辫子上的铃铛。
叮当。
她连忙攥住铃铛,不让它再发出多余的声音,颠了一路肚子有点饿,她从包袱里摸出一块干粮鼓着腮帮子咬了几口。
有点干,她咳嗽两声。
少年被她的动静弄醒,眯着眼睛看了她一眼,打着哈欠将腰间的水囊解下递给她,甚至还记得拧开盖子。
九郡主看着他留在手里的水囊盖子想,他是阿娘走后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对她这么好的人,连水囊盖子都愿意帮她拧。
九郡主很感动,九郡主打算为了这个水囊盖子花大价钱去租一辆马车感谢他。
没等她正式实施这项计划,篷车猛地停下,她被颠得朝前倒,这一次少年没再扶住她的脑袋,而是眼疾手快地将她拦腰扯了回来,顺手捞起滑落的水囊放到一边。
九郡主摔在他怀里,听见外面传来尖叫声,还有重重马蹄和粗着嗓子的威吓声。
女人的哭声和男人的求饶声断断续续地飘了进来,空气里隐约浮动着血腥味。
“好像是遇到劫匪了。”昏暗里,九郡主趴在少年耳边用气声说。
少年神色不变,拇指慢慢磨上水囊盖子。
九郡主有点苦恼:“有点倒霉,刚出边关就遇见劫匪,会在这地方出现的八成是马匪,我听说马匪都很凶,杀人不眨眼的那种。”
少年若有所思:“可你看起来并不害怕。”
九郡主说:“其实我有一点怕的,不过我以前抓过一个贼,他跟我说过怎么对付马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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