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云瞧见梁禾的神色又想笑,点头答应:“那成吧。我猜也是给我开一堆中药来喝。”
“你刚刚说是冬天没有忌生冷?”梁禾一副钢铁直男样,“什么意思?”
“就是……女生在这个时期身体比较敏感,要少沾生的、冷的、辣的。”秋云忍笑。
“还有吗?”
“还有?还有就是注意休息,不要剧烈运动,可能会有情绪波动,但是这都是正常的。”
“哦。”梁禾想到春节过年期间,秋云一个人住校,条件简陋,孤苦无依的情形。
“你问这些做什么?”
“补充一些生理知识,”梁禾看上去很正常淡定,“ 免得下次再闹笑话。”
秋云不知梁禾梁禾所想,扑哧一声笑出来,“梁老师,别绷着了,想笑就笑吧。”
梁禾经不住秋云逗,嘴角一抿,也笑了起来。
这一笑,俩人之间的尴尬化解了。
“梁老师,”秋云歪着脑袋一想,说,“要是刚才那事儿是真的,怎么办?”
“什么真的假的?”
“就是学生怀孕的事儿。”
“自打我进校来,从来没听说过。”
“假设一下嘛。有个女学生哭哭啼啼地跑来找你,说自己怀孕了,怎么办?”
“你脑子里能不能想点好的。”梁禾睨她一眼,“这种事情,一方面要问清楚情况,找到监护人;另一方面,上报学校。另外,我们学校的校风校纪一向严明,学生也都懂事听话,这种事情基本不可能发生。”
“这么官方。”秋云哼哼道,梁禾说得很合常理,但无“情”理。瞧着梁禾那一本正经的脸,秋云故意又问,“那你呢?”
“我什么?”
“要是这个女生是我,你怎么办?”
“什么我怎么办?”梁禾皱起眉头,“我说,邱晓云同学,这种事情是好假设的吗?这对一位在校女大学生而言,无论身体、心理还是声誉,都是巨大的伤害。刚刚那个误会当做玩笑,过了也就算了。你怎么还津津乐道起来?我怎么办……该问‘怎么办’的人是我吗?那你又希望我怎么办?抓住那人,揍他个半死,让他跪在你跟前,然后再一刀捅死他?“
梁禾本是挺沉稳的人,平日里讲话都很有分寸,没想到最后几句倒听起来像不着边际的孩子气话。秋云想到刚刚梁禾的神情,再结合这几句话,明知不会是真,但心下却又忍不住开心起来,人一开心,得寸进尺的话就来了:“可要是我和他两情相悦呢?”
此言一出,梁禾瞠目结舌,仿佛气得话都说不出了,足足愣了三秒,像不认识秋云般看着她,半天甩出一句:“那就祝你们早生贵子、白头到老吧!”
秋云一愣,想笑又不敢,梁禾可能真生气了。此时正巧车来了,她忙岔开话题:“哎,车来了、车来了,赶紧上车吧。”
梁禾却扭头走向人群外,硬邦邦地扔下一句话:“你去吧,我走路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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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季一过,夏天就来了。
美院东门的池塘已经有了蛙声,碧绿的荷叶慢慢舒展开身姿,花骨朵如沾满了桃红色墨水的毛笔头,亭亭玉立,随风摇曳。
那日之事之后,秋云每个周末都会回去凤凰街探望“师兄”一趟。秋云问,她喝了井水,灵魂回去了,邱晓云没有喝,怎么回来?邱正宏说,平行时空的互换,有些像化学中的置换反应,活泼的置换不活泼的,能量强的置换弱的,现如今秋云能量强于邱晓云,就如同当初邱晓云强于秋云,一个道理。
秋云问,自己回去了,真的就是植物人了吗?邱正宏说,倒也不一定,因为秋云的身体指标都是正常的,就是大脑一直在沉睡。等秋云回去了,自然也就醒了。
秋云又问上次喝了这么多井水,是隔了多久起效的,邱正宏答道他大概隔了三个月,邱晓云大概隔了半年。秋云数了数日子,时至今日过去一个月零十五天,还不到最近的日子。
邱正宏安慰她,这事儿急不得,与其数着指头过日子,还不如珍惜在1988最后的时光。
珍惜1988最后的时光。
秋云不由看向窗外。新树长叶,惠风和畅,天这么的蓝,回去之后,还能看到这样蓝的天空吗?
她倒不是多愁伤感的林妹妹,但是想到要回去,最初的欣喜已经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怪怪的情绪笼罩心头。之前是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想回去,但现在事情明晰了、确定了,她却叶公好龙般,不太愿主动提及了。
后来又说到身体之事,不知是巧合还是药效,秋云后来去医院看了停经之事,开了三副中药,第一副刚下肚,亲戚便如约造访。除此之外,身体再无别的异样。
倒是同寝的室友,从雨季一开始便轮流着感冒。先是常欢感冒了一个星期,还未好便传染给了刘玉锦,刘玉锦咳嗽了大半个月,王晨又倒下了。秋云照理说身体应该是她们中最弱的,但是她这次却侥幸逃过一劫 ,连个喷嚏都没打。
这个时候单身狗和谈恋爱的区别就出来了。常欢和刘玉锦感冒了,都是同寝室的同学相互关照;而王晨感冒了,她的风哥,书信以往是一周一封,现在变成了一周四五封,昨天问好些了吗,今天又是问好些了吗,如果不是大学管得严,他恨不得直接逃课回来看王晨。除了精神慰问,还有物质慰问。这个年代 ,物质条件和交通运输都不是那么发达,可这位风哥却不知道哪里想的办法,找人人肉给王晨带了不少好吃的。当然,王晨生病了,胃口都不太行,这些好吃的最后都变成了宿舍其他三人的美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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