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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页
    他扶着墙站起来,刚走一步,就听到了后面少女的呼喊。
    “等一下!……那个,您饿了吗?刚刚那些蛋糕过了赏味期,我换了一些新鲜的。”
    谁也不会在意的暗巷里,黑豹与白羊各自向陌生的领域踏出了一小步,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跨入了对方的空间里。
    甚尔捧着草莓慕斯狼吞虎咽。
    “有那么好吃吗?”沙树开心地抓了抓头发,“厨娘还一直批评我……别噎着啦,我还能做。”
    粗野的咀嚼声没有停下,她最初的害怕逐渐退散,开始觉得心疼。
    “诶……别哭呀。”
    没有人知道,那个雨夜里的草莓慕斯对甚尔代表着什么。
    那是第一次被关心的味道,第一次被爱的味道。
    如果爱是那样甜,如果给他甜味的人需要他的爱,他也愿意聚拢心间贫瘠的土壤,去尝试着种下这样的种子,悉心呵护那太过奢侈的感情。
    两个来自不同世界的人,相爱、结婚、育子,匪夷所思,又顺理成章。
    婚事不能公开,也不被沙树的家人接受,那也没什么。
    他早就习惯了不被他人接受。
    禅院甚尔逐渐忘掉了他与奢侈的感情无缘,直到妻子躺在病床里,气息奄奄。
    “对不起,没法继续陪伴你。”沙树轻声说,“不过甚尔要相信,这世上……”
    她想了一下,努力绽放出微笑:“这世上还会有很多人会爱你,也……值得你爱。”
    “惠就托付给你了。”
    在婴孩哇哇的啼哭声中,甚尔看着她被火焰吞噬,看着骨灰伴着冬末的雪花散入江河之中。
    他太清楚那些诅咒师的手段,他不想沙树的骨灰有机会被那些肮脏的手利用。
    无法保护的东西,还是不要留在身边为好。
    沙树也是,惠也是。
    他的生命本无意义,只是像野兽般靠本能活着,本能地吃喝,本能地解决繁衍的欲望。
    沙树作为第一份意义在他的生命中出现,又转瞬间消逝,把他抛回了一无所有的原点。
    那么他将接着像野兽一样地活。
    很简单的逻辑。
    ……仅此而已。
    雨夜的跨川大桥上,甚尔弹了一下烟头,蹦出了最后一颗火星。
    雨一直连绵地下着,浇灭了他好不容易点燃的烟,现在连打火机的火苗都被压着抬不起头。
    烟灰积攒在泥地上,像骨灰般灰败惨淡的一小堆,转瞬又被雨水冲走,纵身跃入江户川中。
    男人怔怔注视了一会儿,突然翻过护栏,跳了下去。
    “喂!!!”
    大雨滂沱中,他好像听到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喊他。
    *
    父亲们很晚都没有回家。
    惠躺在床上,做了一个奇怪的噩梦。
    梦里是他从未去过的城市街道,萧索荒凉,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和尘土的味道。
    他像经历了一场大战般咒力透支后的疲惫,而父亲站在他眼前,以敌对的姿势,手持断折的三节棍。
    “你叫什么名字?”父亲问。
    “……?”十六岁的惠说,“伏黑……”
    “不是姓禅院啊。”
    父亲笑着说。
    “那太好了。”
    三节棍的尖端刺入他太阳穴中,尸体重重倒下。
    血泊在脚底蔓延。
    *
    “……甚尔!!”
    五条悟连瞬移都忘了用,直接跟着他翻下跨江大桥。
    他努力伸长手臂,却没有够到对方的衣角。落入江水中时,他才握住了男人的手腕,把他狠狠拉到自己身边。
    湍急的江水正将他们冲向下游,捞到人后,五条悟稍稍定下了心,带人瞬移到岸边。
    甚尔看起来又惊讶又无辜,像只狼狈的落了水的黑猫,就任由他那么攥着手腕。
    “你做什么?”五条悟强压着怒意质问。
    “……冲凉啊。”甚尔平静地回答,“不然你觉得我在做什么。”
    “你……”五条悟哑口无言。
    一时想不开自|杀?都三十岁的人了。
    也是,把天与暴君扔进太平洋中心他也能游回来,区区这么一条江水又能怎么着他。
    都是五条悟自己关心则乱。
    意识到这一点,让他更加烦躁。
    甚尔慢慢笑了。
    ……他从来没见过娃娃脸这么慌张的时候。
    就算当年他一刀捅穿了他胸肋,又一刀捅穿了他脑壳,五条悟也一直表现得游刃有余。
    为他慌张的五条悟,有那么点可爱。
    潮湿的雨夜,他们站在河畔,无下限关闭,任雨水冲刷身体和灵魂。桥上车灯路过,都与他们无关。
    “我们做吧。”甚尔说。
    “嗯……”五条悟呆了一下,“哈?!”
    “我们做吧。”甚尔凑近了些,烫热的鼻息喷洒,“你不是一直都想上我吗,现在如你所愿。”
    语气平常得就像宣布“下午吃份沙拉吧”一样随意。
    “算了”、“随便吧”、“无所谓了”,类似这样的话,类似这样的语气,总会从甚尔口中平淡地吐出。
    随便地把儿子卖了,随便地赴死,随便地跳江,随便地把他妈的寂寞了三十年的处男屁|股卖出去。
    五条悟自己的随便是为了轻松处世,他的随便又是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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