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索在他头脑中连成网,比如津美纪说过甚尔并不喜欢她母亲,比如她桌案前那张母女合照中,伏黑纱织有张和伏黑沙树过于相似的脸。
就对她那么念念不忘吗?
喜欢到入赘给她长相相似的姐姐,喜欢到改姓伏黑。
喜欢到——即便明知那是个诅咒师扮成的冒牌赝品,也依然甘之如饴?
不只是江户川。已经酸出海啸了。
临到总统套房门口,五条悟止步,按着额头强行冷静。
——不行,待会儿进去无论看到什么,都要装作不在意。
千万不能让他知道自己有多在乎他。
就当是金主……应有的特权。
*
门内。
甚尔抚上女人的脖子,然后猛地锁紧。
“唔咳咳……”女人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老朽的腐臭都扑面而来了,婆婆。”甚尔露出尖牙,暗绿色的瞳孔充斥着暴怒,“限你一秒钟,解除术式。”
他提着女人的脖子,猛地站起身,按在桌子上。
“不管怎么说……”通灵婆婆艰涩道,“这都是伏黑沙树的身体。你要杀了她吗?”
“哈哈哈哈哈哈!”甚尔纵声狂笑,“你他妈还以为能骗得过老子?沙树骨灰都被我扬了,你用什么复制她的身体?”
疯到把原配骨灰都扬了?通灵婆婆愈发颤抖。
“伏黑纱织装不像她。”甚尔恶狠狠地说,“你用纱织的身体,更是差的天上地下——油腻得令人作、呕。”
通灵婆婆全身上下都冒出冷汗,但她不敢解除术式。
那是她唯一的依傍,失去了这张脸,她与外面随意死去的虫子们无异。
“我赌你……下不了狠心,伤害这张脸。”
甚尔怒极,重重嗤了一声,手臂肌肉暴起。
正在这时。
“哗啦啦啦。”
一瓶卸妆水当空浇下,卸妆水冲化了通灵婆婆的妆容,那些让她变得更像沙树的彩色粉末化作脏污的泪水,四溢横流。
“啊啊啊啊……快住手啊!”
黑色的污水流走之后,她连沙树的脸都失去了。
倒光最后一滴液体,五条悟“哐当”一声,把空掉的卸妆水投进垃圾桶里。
甚尔抬眼看他,眸光涌动。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好心人隆重登场~”五条悟轻松地笑着,“最讨厌看到网恋照骗的坏家伙啦。”
他一边进行着浮夸的表演,一边隐隐关注男人的表情。
很难描述甚尔现在的模样。
不过……
刚才所有的黑暗想法都烟消云散,现在五条悟只想抱住他,给无家可归的流浪黑豹一个可以安憩的怀抱。
不要用那双湿漉漉的眼睛一直盯着他了。
……再盯他,他怕自己会装不下去。
算了。
“用我帮你解决她吗?”五条悟提议。
甚尔没说话。
五条悟叹了口气,从他身后捂住他一只眼睛,指尖弹出“苍”。
杀人场面干净温柔,没有鲜血飞溅,那张脸就像凭空消失一般。
“你看,她只是个老太婆罢了。”五条悟温声说,“嗯……现在连一粒灰尘都不是。”
这个春夏他长高了几厘米,已经完全可以把甚尔笼罩在怀里。
他们看似维持着亲昵的姿势,实际上甚尔与他的胸膛始终保持着一定距离,若即若离,没有承他一分力。
“不用你说,我也会下手。”甚尔拨开了他放在眼前的手,彻底脱离了五条悟的温度。
他摸索着裤兜似乎想找烟,因为心不在焉没有翻到,索性就放弃了。
没有形于色的伤痛,没有疲惫地佝偻,看起来一如既往地对所有事都不在乎。
“让我休个假。”甚尔看似自然地错开了五条悟的视线,“单独呆一会儿,不要跟来。”
他掀开窗户,独自翻入了雨夜之中。
“装什么呢。”五条悟淡淡扯了下嘴角,“连诅咒师的悬赏金都忘了和我争,还装什么不在意。”
片刻之后,他又重复了一次。
“还装什么不在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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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禅院甚尔最开始从孔时雨那里接杀人任务的时候,并不是无所不能。
他也有过刀尖舔血,浑身都是伤,只能藏在垃圾堆里的时候。
“孔时雨个傻逼滚哪儿去了。”他满身是血地咒骂,“饿死老子了。”
雨水一直打在他脸上,渗入他的伤口,疼,很疼,超级疼。
并不是伤多了就不会疼。
他只是学会了如何忍受疼痛。
蛋糕的香气从窗缝里飘出,伴着橘黄的暖光。
禅院甚尔靠在甜品店后厨外的垃圾堆里,咒骂一切拥有光明住所的人,不用挨打的人,能吃饱饭的人。
……草,饿死了。
门忽然被打开,少女端着店里剩余的蛋糕走向垃圾桶。
她听到了一声肚腹轰鸣的“咕噜”,看到垃圾堆里脸色苍白的年轻男人,看到男人为此难堪地红了脸。
甚尔撇过嘴低下头,也不开口,等着这家伙扔掉蛋糕之后再捡来填肚子。
结果那少女又端着蛋糕回去了。
真晦气,甚尔想,不会是去报警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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