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自己的女儿,江怀养了她这么多年,一眼便看出了她的不自在。
他没再多说什么,只是临走的时候将手中的舆图递给了她:“这是江州的宅子,你看看还有什么想添置的,什么想拆改的,尽管标一标,等爹爹下次入宫的时候再带回去。”
柔嘉收下了舆图,再回去后,翻出方才手快塞进去的虎头鞋,心里满是懊恼。
她是要离开的人,本就不该对这里的任何东西产生留恋,对这个孩子更是。
只是当偶尔看见了一只形状精巧的虎头鞋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停住了目光。
老嬷嬷难得见她生了兴趣,将那小鞋子递了过去:“公主要不要试着做一双?您这一胎肚子很尖,看着像是个皇子。”
柔嘉嘴上说着“不了”,可肚子的孩子似乎很喜欢,当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修长的手便已经将那小鞋子接了过来。
就当是活动活动肿胀的手指吧。
柔嘉为自己找了个借口,跟着嬷嬷勾着线学做着。
事后想起来,她一定是太无聊了,要不然怎么会闲到替肚子里的这个做东西呢。
江州才是她以后的家,她应该把心思全都放在这上面才对。
柔嘉丢了这虎头鞋,决心不再碰,捡起那舆图细细地勾勒着。
东添一簇,西添一捧,一直勾画到暮色四合,房间里的光线越来越暗了,她的眼皮越来越重,打了个哈欠,困倦地伏在了桌案上睡了过去。
她近日总是格外昏沉,一觉睡到了暮色降临,抬起指尖抵住太阳穴轻轻地揉按了片刻后吩咐道:“备水沐浴吧,我有些累了。”
侍女扶着她出去,正出了内室,往净室出去的时候,忽瞧见张德胜领着几个宫人擦着门过去。
看到她的时候,张德胜连忙挥退了身后的那几个人,躬着身跟她行礼:“见过公主。”
他今天格外客气,头也格外的低。
柔嘉正在孕中,心思本就敏感,眼一扫落到了他身后几个宫人身上,颇有些聊赖。
初看还没觉得什么,可是当再看一眼的时候,柔嘉才发现里面有个跟她长得三分像的人,心里顿时一凝。
那女子身材颇为婀娜,尤其是一双眼睛,乍一看和她颇为神似。
这是在找她的替代品吗?
柔嘉移开了眼,心里忽然说不出的反胃。
张德胜正拿着这批送来的这些人棘手,碰巧看见了她,连忙询问道:“这些尚仪局新来的婢子,敢问公主该如何处置?”
柔嘉如今已经怀胎四个月了,每晚和皇兄同床共枕,隐约也能察觉到身边的人起夜的次数越来越多。
他一贯是个重欲的人,怕是快忍不住了吧……
所以才找了这个人吧。
柔嘉心里忽然说不出的发闷,但脸上还是一阵轻松,只当做没看见:“问我做什么,你该去问皇兄。”
她说着便连瞧也没瞧地上跪着的那些人,扶着肚子转身进去。
公主自有身子以后,脾气是越来越大。
张德胜被她一噎不敢说话,但这是到底是新进的婢子,他又不好私自打发回去,思来想去,只好将人先安置做了值夜的婢子。
傍晚被这么件事一激,柔嘉心里说不出的添堵,晚饭只是草草地用了几口便彻底没了胃口,合衣卧在榻上恹恹地歇着。
萧凛对她的衣食起居,事无巨细,都要人一一回禀。
当下朝回来听见她只用了半碗乌鸡白骨汤的时候,眉头一皱,又叫了人重新热了一碗汤亲自送过去。
“先别睡,再用一碗再睡,省的晚上又被饿醒。”
萧凛站在床边,点着了一盏小灯。
柔嘉却当是没听见,仍是闭着眼不转身。
她虽闭着眼,但眼睫又长又翘,一颤一颤的,被火光照着,在墙上投出了细密的影子来。
最近肚子里的孩子长得快,她正是胃口大开的时候,因此萧凛也没勉强,只是故意拿勺子搅了搅熬的浓浓的汤。
“你真不喝?那朕喝了?”
浓郁的香味直往鼻子里钻,柔嘉捏紧了被角,仍当时没闻见。
可她越是抗拒,那映在墙上的睫毛影子颤的愈发厉害。
萧凛无声地笑了笑:“那朕喝了。”
他说着,当真慢悠悠地搅着勺子。
青瓷碰撞的清脆声响一传来,柔嘉胃里一抽一抽地紧,终于还是忍不住夺过了碗:“我喝!”
那种事有什么好在意的,柔嘉一碗汤喝完,心情慢慢平静了些,反正她现在只要把孩子生下来就和他再无关联了。
只是似乎这汤的后劲太大了,晚上又被他热热的抱着,柔嘉翻来覆去,隐隐有些焦躁。
当萧凛起了两次夜,净室里哗啦啦地响着水声的时候,柔嘉忍无可忍还是睁开了眼,起身直接将内室的门关上:“你出去睡,别吵我,外面多的是人陪你。”
萧凛刚冲了凉,身上的水汽还没干,一见她关门,一手把住了门边,那门又被推开了一条缝。
两个人隔着一条缝对峙着,萧凛扔了手中的帕子,微微皱了眉:“大半夜的,又闹什么?”
柔嘉不想理他,抿着唇执意推着门。
她那点力气,萧凛一只手便能制住。
但眼眉一低,落到她凸起的小腹上,萧凛怕真的用力伤到她,忍了忍,还是松了手,任由她将大门砰地一声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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