逾矩,逾矩。
周明含现在最烦听到这两个字。
她从前一心仰慕陛下,也从心底里学着做一个谨遵礼法,恪守本分的人。
可如今她一心敬仰的人却和他的妹妹不明不白的厮混在一起,周明含只觉得从前恪守的教条都成了笑话。
她忍不住反问了一句:“哥哥,你有没有怨过?”
周存正顿了顿,长叹了一声:“当年的情形下,哪儿来得及考虑那么多,能救一个是一个,就算受伤的不是陛下,只是一个普通的士兵,我也不能见死不救。何况战场上刀剑不长眼,我虽因为救陛下废了一双腿,但陛下也曾为我挡过箭。如今陛下御极,文治武功俱全,我看着只觉得欣慰,便是有怨恨,也是怨恨天意弄人,怨恨害我们的人。”
欣慰?
和那个女人在一起也是欣慰吗?
周明含堵在心口的话几乎快忍不住,她知道兄长一贯是这个脾气,任劳任怨,毫无私心,所以才背着他偷偷截下了白家的信拿进宫试图和皇帝交涉。
周存正最是了解这个妹妹,一眼便明白了她的心思,叹了口气招了她过来:“明含,我虽然腿不能行,但却并不像你想的这般消息迟滞。白家是不是送了信来?你瞒着我进宫交给陛下了?”
周明含捏着帕子,突然慌了起来,“哥哥你知道?”
周存正拆了封信递过去:“陛下当晚便差人送了信来了,把一切都说清楚了。明含,我了解你的性子,你一贯争强好胜,读书要做最拔尖的,为此不服输进了太学。择婿眼光也高,陛下仪表堂堂,你动了心也可以理解。但你不该一而再,再而三的拿我做筏子,要知道恩情总有耗尽的一天,到那时,你要哥哥如何自处,你又该如何自处?靠施舍和怜悯求得的婚事你真的会幸福吗?挟恩图报本就不是君子所为,陛下又一贯最不喜被人威胁。明含,你自诩聪明,但这件事上,却是糊涂了!”
周存正难得动气,抵着拳重重地咳了几声。
“哥哥,是明含错了。”
周明含跪到了他脚边,看着他动怒的样子心里满是后悔,“我……我也不知道为何会这样,陛下眼里看不见旁人,我只是想吸引他的注意力,与他多亲近一些罢了,我也是糊涂了,才背着你偷拿了信,我知错了。”
“我从前已经跟你说过许多次了,陛下虽好,但伴君如伴虎,依我看来倒不如嫁个普通人好。白家这事我原本就不会同意,此番你便按照陛下所言吧,等事成之后,陛下也不会亏待你的。”
周存正咳了几声,想起了当年他知道是江怀作祟后的痛苦和如今重查旧案的决心,又叹息了一声,“何况,陛下心里恐怕早就有了人了……”
只是那人碍于禁忌,他无法触碰,也不能越线。
早就有了人了?
原来他们开始的比她想象的还早吗……
周明含回想起他抱着公主的模样,心里一阵阵发紧,最后苦笑了一声,低下了头:“明含知道了,明含以后不会再糊涂了。”
*
太极殿里
柔嘉一觉醒来,身旁又已经空了。
回想起昨晚他像火炉一样抵着她的情景,柔嘉总觉得有些不对。
皇兄平时可不是个会隐忍的性子,只要他想,哪管是书房还是净室,抱住她便开始横冲直撞。
如今突然收敛了这么多,很难不叫人怀疑。
柔嘉抬起手指揉了揉太阳穴,又摸了摸尚且平坦的小腹,沉思了片刻,还是叫人去请了徐慎之过来。
“徐太医,我最近肚子有些疼,你替我诊诊到底是怎么回事。”
柔嘉捂着肚子,一副疼痛难忍的样子。
徐慎之一见她这般,连忙上前凝了神撘脉,细细诊治过之后,他那凝重的神色才舒展开,长长吁了一口气:“公主脉象平和,看着并无什么问题,敢问公主究竟是哪里疼,是胃里,还是……小腹?”
柔嘉瞥见他方才凝重的神色,慢慢松开了手:“胃疼。”
“哦,那可能是公主最近膳食出了问题,或是着了凉。”
徐慎之找了侍女拿了起居注,细细地看着她最近的用膳情况,看来看去,他也没看出什么问题,不由得皱紧了眉。
这件事太过重大,柔嘉怕闹个乌龙,斟酌了半晌又旁敲侧击问了问他:“皇兄最近身体如何?”
徐慎之正翻着起居注,当看到他们二人每晚同榻而眠的时候猛然听到公主这么问,忽然明白过来公主可能是起了疑心,后背冷汗直冒,声音嗫嚅地解释道:“陛下最近操劳国事,身心俱疲,大概是有些……有些体虚。”
“体虚?”柔嘉品着这两个字慢慢明白了过来,微微有些脸红,“可我觉得,皇兄看起来好的很啊……”
徐慎之抵着拳轻咳了一声:“公主有所不知,听说最近天竺送了几位美人过来,但陛下一个没留,全都分给皇室宗亲了。”
他的确没跟她提起过,最近皇兄也的确有些古怪。
柔嘉实在不好意思和他讨论这种事,含混了一句便别开了头:“好,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徐慎之看见她微红的脸颊,知道她大约是信了。
但他也一时情急才这般说的,若是陛下知道了……
徐慎之现在满心皆是后悔,可话已出口,他又不能改口,只得又找补了一句,似是有些为难:“但此事事关龙体,公主可千万不要在陛下提起,以免惹了陛下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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