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梨已经为家族完成了最后一宗使命,替自己的孪生病哥哥考上了状元。只消饮上那一碗销魂汤,便功成身退了。
偏她身边的大丫头翠湖同老太太房里的小厮金流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好小子悄悄往院子里投了一颗信石,古梨一招偷天换日,已悄悄换转路引,遁入了鸾山,打算在这山林子里做一个野人,且活一阵看一阵。
古梨住在这深山里,拾柴打猎不成什么问题,当初做男子时,十八般武艺都苦学了一番,应付生存倒也不成问题。
一日古梨背着草药和几只野味打算下山换点吃食,听见不知何处传来一阵嘤嘤泣音,拨开草叶只见一个灰袍人卧在地上哀哀痛叫,脚上分明还踩着一个黑色兽夹,分明是她放的,骇得她心中一阵忐忑。
她将背篓放下,地上的小子警觉地抬起头看他,一双水光汪汪的细长眼睛盯着她,凶光都被这泪水稀释了好几分。“我家就在不远处,你腿上的夹子只有去我那儿才好取下来。”
古梨将他搀扶起来,半托着他到背上,便往家走去,心里纳闷道,这小子看起来身板单薄,背在背上倒有点重量。还好自己不是寻常女子的力气。
自己的房子里第一次来了客,古梨称得上格外上心,她将人归置在炕上,又在炕上的小桌上摆好温水和小食,这小子刚才卸捕兽夹时几乎把一口银牙咬碎,她心中愧疚,在灶上煲好了新抓的山鸡,又去鸡舍里掏了几颗鸡子,再加上一碗菌子炒野猪肉。菜一上桌,那小子抬起眼来打量了古梨一眼,又扫了一眼桌上的菜,就是不动筷。古梨试探着伸出筷子,她吃一样,小子跟着她吃一样,她才觉出味来,居然怕她下毒,她放下筷子,剥了一颗蒜 ,假意吃了进去,视线余光瞥到小子也迷迷糊糊咬了一大口蒜,一张俏脸皱成了油饼状。她心里发笑,一脸正色端了一碗鸡汤给他解辣。
夜里洗漱完毕之后,两个人无奈地同睡了,那夜古梨倒是同往常一样的好眠,只是老感觉有羽毛一样的东西在挠她的腰,害她梦里也不踏实。
第二天出门下夹子,古梨走到家门口便闻到一阵烟熏火燎的味道,急急忙忙往屋子里赶,只看到她收容的那位男子单着一只脚在灶台旁呆立着,任凭锅子里鼓出阵阵黑烟。惊得古梨一瓢水把灶里的火浇熄了,把锅子端开去。此刻男子黑头黑脸的,浑似一只玳瑁猫,古梨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兄台,你还伤着怎么好叫你替我做饭呢。”男子闷闷不乐地回道:“只是我自己饿了。”
古梨连声应是,一把把兄台抱起来放回了炕上,又取了温水和帕子给他,看他怎么都擦不到额角的黑印,托住他的脸,细细地把他脸上抹净,擦完之后左右端详了一番,只感觉托着的那张脸有点泛热了。古梨放下帕子,一边在盆里洗着一边夸道,兄台真是肤如凝脂,我还怕自己手上的茧划破你的脸呢。坐在炕上的那人脸上泛起红云来,说不清是夸的还是气的,谁是你的兄台。古梨逗他道,那不叫兄台又叫什么,小弟吗?男子默了一瞬,阿藏,我叫阿藏。
阿藏和古梨日渐熟起来了,这小子表面上生了一张漂亮冷脸,狐狸眼花瓣唇,眉峰鼻峰高峻,平素不带笑颜,其实反应稍慢于常人。古梨怕他在家寂寞,常会给他带花回去,插在陶瓶里也别有一番野趣。也常给他带野兔小鸟,可偏偏第二日便不翼而飞,古梨从他嘴里撬不出半个字,便再也不做这种事了。
有一日夜里,古梨做了一个梦,梦见了少时发生的事。那时她不过八九岁,来乡下的庄子玩,家里的庄户抓了一只狐狸送她,她那时第一次养活物,喜悦至极,亲自上山下地给狐狸抓吃的。直到有一日母亲来了,嫌她脏乱无状,便要抓她回老宅学规矩。她放了狐狸,狐狸便追着她的轿子跑,她求了嬷嬷,拿着笼子跟往常喂食一样敲敲笼门,小狐狸便乖乖的进去了。她把笼子递给庄子里的老仆,便将那乡下的事完全忘记了。偶尔她想起来便会觉得歉疚,自己将一个小生灵的真心轻易玩弄了。
她醒转过来,望着黑暗中的虚空一阵恍惚。这时一股异动引起了她的注意,毛绒绒的感觉,她探进被窝里一摸,自己腰上缠着的分明是一根大而蓬松的狐狸尾巴。真暖和啊,不对,真可怕呀,再顺着这尾巴往左边摸索,还未等她摸到尾端一只手便把她抓住了。
阿藏,古梨生机蓬勃的声音响了起来,你是狐狸精吗?那只手扣住她的手不动摇,只听见阿藏微微有点哑的少年声音响起来,“你不是梦到了吗?我就是那只你在庄子里养的狐狸,阿藏也是你给我取的名字。”古梨此刻僵如木石,恨不得把头也缩进哪里去。“你忘记了吗?古梨,古大小姐,你当初说的是要一辈子和我在一起。我们狐狸一族最重承诺,你好好想想吧。”古梨只把头往被窝里一埋,不管那只被狐狸紧握着的手,一副刀枪不进的石头样子。
古梨从那晚起便不敢和阿藏睡同一张床了,姿态也越发恭敬了,直到有一日她踏进家门,便看见卧房里有红烟溢出,她大着胆子推开门进去,便看见红粉烟雾中阿藏赤裸身体盘坐在床上,一只眼睛流泪一只眼睛对着她微笑。她被这美艳妖异一幕吓得后退,“救救我,阿梨,没有人帮我渡过发情期我会死的。”
她还在那左右纠结,浑然不知门窗已经紧闭。她吸入的红烟越多,情欲的影响便也越大。她探出手去摸阿藏的腰腹,把鼻子贴到他的脸颊上去闻,“阿藏,你闻起来是胭脂的味道。”男子笑起来,露出了左侧脸颊的酒窝,他把女子拖到自己的怀里,轻轻的吻了她的发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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