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栀笑着点头,她又抬起眼看着他,无声地询问。
宋子儒捏紧门把手,垂下眼帘,他知道她要问些什么。
温若的脚步打破此时的沉寂,他提着饭盒进来,微笑道:“新开了一家面馆,听说鸡丝面很好吃,尝尝看?”
南栀点头道:“谢谢。”
他将东西放在床头柜上,南栀伸手去拿,宋子儒与他对视一眼。
他摇摇头,将食指放在嘴唇中间。
宋子儒轻轻颔首,又扭头去问南栀:“味道怎么样?”
南栀扭过头笑着说:“很好吃。”
她笑容越明媚,宋子儒越不好受,喉头哽咽,他狼狈地别过头,盯着门外的花盆道:“这盆花开得真好看!”
南栀不发一言,将面条吃得干干净净。
两人都很欣慰,将门带上,打算让她休息一下,不管什么事都等明天再说。
“他是不是回不来了?”
两人离去的脚步一顿,缓缓转回头。
南栀静默地坐在床沿,长发柔顺地垂下,发出缎面似的光。
她没有看他们,只是盯着地面,问出了这样一句话。
睁开眼的瞬间,她就知道了。
如果他在身旁,不会让她看到一室漆黑,空寂无人。
宋子儒与温若垂下头,眼泪滑过她脸颊,像清晨栀子花上的露水,她一眨眼,泪水落下来。
·
春天温柔地远去,初夏带着热情翩然而至。
南栀住在温若提供的房子里,她白天自学课本,晚上去做家庭教师,默默等待庐阳的消息。
有一日上街,她看到一个小姑娘提着花叫卖,走过去一看,那是一篮子栀子花。
她这才发觉,栀子花开了。
这一天,她走出喧闹的街市,一个人走向长安巷枫桥路08号。
那是藏着无数记忆的地方,她已经很久没有回去过,也不知道栀子花还在不在。
红砖瓦的房里传出饭菜的香气,古树依旧郁郁苍苍。
一些人走出来,有些是她熟悉的面孔,有些是生人。还有一些她熟悉的面孔,她没有见到。
她踏着台阶往上走,栀子花的香气若隐若现。
走到熟悉的房子前,她轻轻推开门,屋内的桃花树满是绿叶,很可惜,她错过了花期。
屋子没有人气,已经有些荒凉。她没有继续走进去,转身坐在门口的台阶上。
她看着满山的栀子花露出浅浅的笑意,任风吹乱她的头发。
栀子花开了,她想念的人,没有一个在身旁。
手边的信箱生了锈,有人给她写过信吗?她伸手去拉。
“吱呀”一声,如雪的信件铺了她满身,落到她头上怀里。
南栀惊讶,拿起一封信,她愣住,片刻后伸手,轻轻抚摸封面上的字迹。
她又拿起一封,还是同样的字迹。唇角弯起,她拆开一封来看。
“展信佳!
今日和暖,月季盛开,你若遇见,定然欢喜。
顺颂时祺。”
又拆开几封:
“见字如面。
熏风初至,桃花人面,莺歌燕舞,不胜欢喜。
愿安。”
“展信佳!
岁末将至,雪飞人间。李君来访,与之共立庭院,我与李君两白头。
然此非吾所愿。
天各一方,锦书难求,常愿与汝共白首。
纸短情长,言不尽意。”
…………
栀子花枝摇摇晃晃,好像也想看一看信上的内容。南栀吝啬地将信收起,统统放进怀里。
她起身,顺着栀子花路往山下走。
她曾问松月泊他们有没有通过信,那时他回答——以后你就知道了。
现在她知道了。
她停下,立在山风里,又拿起刚才那一封信一个字一个字地看。
“常愿与汝共白首。”
她展颜而笑,眼泪都被风吹走。
走到山下,时辰还早,她走去了月见台。
月见台真高啊,她爬了很久,没有见到一个行人。
无数人曾踏上这些台阶,他们求香拜佛,求姻缘拜欲望,络绎不绝。
而今月见台闭门谢客,不问红尘。
景色明媚,她一个人慢慢走在台阶上,晨钟响起,她抬头望。
山林幽幽,天地辽阔,几声空灵的鸟叫响彻天地。
这座寺院已经见惯了世事沧桑,他静默地伫立在山间,悲悯地望着来往的行人,不发一言。
走累了,她负着手眺望远方。
一个老人在田间忙碌,旁边的瘦弱的水牛缓缓前行。
她站在山间望着他,他低头面朝土地。
一个小沙弥从山上下来,他穿着黄色的长衫,一步一个台阶。
看见南栀,他不疾不徐,双手合十,弯腰致意。
南栀也双手合十,对他弯腰。
苍生何求?
她什么也不想求了。
第64章 落幕 栀子花
栀子花开得正旺, 南栀每天都会摘下一篮子栀子花,慢慢走回住的地方。
遇见放学的孩童,她会送一些给他们, 而他们也会邀请南栀去学校玩。
长安巷枫桥路的尽头,新修了一座小学,里面有满墙的蔷薇。
她笑着被他们拉进去, 和他们一起荡秋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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