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月泊坐在她身边,静默着不发一言。
外边再一次安静时,他轻轻开口:“明月在松,泊船水间。”
南栀朝外张望,水边果然有松树,明月也高悬。
她笑着道:“这是你的名字。”
松月泊点头,接着道:“我出生那天,父母正在与朋友在枫桥路边游船,或许是夜色太美丽,我迫不及待要出来看一看,便就这样降生,惊动了一船人。父亲姓松,恰好明月在松,枫桥夜泊,他当时便给我取名——夜泊。”
“为什么变成了月泊?”
“当时船上有一位老先生,他摇头道,夜泊不好,太黯淡,月泊才好。一字之隔,意境大不同,父亲惊叹不已。”
“我以后若是看到明月在松,一定会想到你的名字。”
松月泊笑:“这样很好,那么你一定不会忘记我了。”
南栀低头笑,怎么会轻易遗忘。
她又问:“月泊的父亲叫什么名字?”
“松山。”
他仰起头,摸了摸下巴,煞有介事道:“我们可是传说中颛顼后人。”
南栀被他逗笑,接着道:“我从前也遇到过一个姓氏独特的人,他叫第五袆,我每次都喊他‘第先生’,暗地里对哥哥说:‘哪有姓第的啊!’
后来才知道,他姓‘第五’,名‘袆’!”
松月泊笑出眼泪,笑累了便朝后一躺,躺在船板上,又顺势一拉,南栀惊呼一声,朝后倒去,稳稳倒在他的胳膊上。
他们就这样并排躺,在静谧的夜色里随船飘荡。
很长时间没有吃东西,两人的肚子不约而同响了起来,南栀坐起身,无奈的捂着肚子,松月泊伸手道:“拉我一下。”
南栀伸手握住,还没用力他就已经起身,动作太猛烈,胸膛撞上了南栀鼻尖。
她捂着鼻子眼泪汪汪,松月泊急了,忙问她怎么样。
南栀松开手,将眼泪眨回去,埋怨地瞪他一下。
松月泊一时有些无措,也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他转换话题:“月亮明亮,星星便黯淡了。”
她转头看星星,松月泊又道:“你饿吗?我方才在床舱里好像看到了芋头。”
话题转的太快,南栀还没反应过来,回过神时,他已经拿着一个网兜走了出来。
盯着看了半响,他迟疑道:“这似乎是线团。”
“……”
空欢喜过后,他们又一同坐在船板上,南栀道:“月泊,唱一首德语歌吧!”
松月泊清清嗓,对她唱了一首德语歌,和缓悠长,随后侧头看她:“你呢?”
南栀眼睛笑成月牙,她开口:“天涯呀~海角~~”
旁边乌篷船里竟然有人跟着唱:“觅呀觅知音~”
“小妹妹唱歌郎奏琴~”
也不知谁从船舱里翻出了二胡,在一旁拉出了声音。起初就像锯木头,不过很快便跟上了曲调。
哼唱此起彼伏,最终完美汇合在一起,他们唱到“家山呀北望,泪呀泪沾襟”时,真的忍不住哽咽,不过片刻后,歌声又恢复清亮。
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夜晚,这一群躲过炮火的人,在乌蓬船上合唱《天涯歌女》,这个时候,明月松间照。
中国人,是很浪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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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已经散去,南栀被清晨的光亮晃醒,她在船板上睡了一夜,不免有些腰酸背疼,眼睛适应了光亮,她四处看一看,发现船已经飘到了岸边,她伸一个懒腰,轻轻走过船舱,重新走回岸上。
活动了一下脖颈,她顺着湖水漫步。
晴空蓝兮,如上好的锦缎,她漫步到一片芦苇旁,随手折下一枝,顺势坐在旁边的石块上。
不远处的农田里稻谷半人高,有农夫在里面忙碌,空气里不时有□□味,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赶着牛车路过,远处榕树下坐着一位头发花白的太婆,她正在抬手拭泪。
微风贴脸而过,路过一旁的芦苇丛,赶出几只长腿的鹭鸶,它们飞过长空,像上好的宣纸上晕开的墨。
南栀闭上眼,这是人间。
第24章 克制 我还有眼角余光
回到城内的第一时间, 南栀跑回了家中,这里并未怎么受到影响,仿佛真有山神庇佑, 南栀松一口气,返回安南大学。
安南大学受到一点波及,生物系的实验室被炸了个洞, 器材倒是没损失多少, 只是实验室里的几只野雉被烤熟了。
“还好还好, 那些贵重的仪器还在……”张泊如先生来查看了一下, 颇觉庆幸。他刚准备离开,生物系的师生闻讯而来, 有几名学生一见那几只野雉, 当场痛哭出声。
张泊如和围观的学生们被吓了一跳, 反应过来急忙安慰。
“后面山上多的是,改天带上几个农夫去后面帮忙抓!”
“它们往极乐世界去了,享福去了!”这是个信佛的学生。
众人安慰了半响,这几名学生终于止住了哭声。
“这可不是普通的野雉啊, 是我们半年的实验数据啊!”
话刚完,不觉又悲从中来。
这就好比建筑系学子建了半年的模型被炸毁, 中文系写生写了半年的论文被烧光。
大家都感同身受,默默的拍拍他们的肩膀。
张泊如先生走到他们身边, 安慰道:“不着急不着急, 重来便是!”
一名学生眼泪又出来了:“太难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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