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
他示意她:“戴上看看?”
南栀点头,松月泊立刻将发卡拿出,小心翼翼戴在她的头发上,他动作十分轻柔,就似清风吹动了一下头发。
南栀抬头,他满意道:“很美,南栀果然和珍珠相配。”
她不好意思低头,唇角一直挂着笑意。
松月泊也立在月光下笑,他看看珍珠发卡,又看看她的脸庞。
他想起刚刚见到南栀时,她一直低着头,看上去有些失落。如今她笑意盈盈,不见方才失落的模样。
思及此,他握住她的手腕,对她道:“走,我们去琴房。”
南栀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他拉着往前奔跑,气喘吁吁来到琴房,又被他拉着坐到钢琴面前。
“我教你弹钢琴。”
南栀惊讶了一下,而后将手指放在琴键上,挺直腰板,笑着道:“好。”
松月泊按动一个琴键,一个乐音跳出来,他连续按动几个琴键,侧头看一眼南栀,南栀跟着模仿他的动作,这一连串的乐音轻缓而曼妙。
他们开始聊天。
“松先生……”
松月泊打断:“叫我月泊便好,松先生松先生,把我叫老了。”
“月泊的钢琴是跟谁学的?”
“以前家里请了一位钢琴老师,我跟着他学了很长一段时间的钢琴。”
“德国是什么样子?”
“汽车楼房,繁忙又现代。”
接着,松月泊谈起德国的美食,德国的汉堡,德国的啤酒……这些都是南栀不曾听过的,她想象不出来它们的味道。
松月泊接着道:“其实这些食物在我眼里算不上惊艳。”
南栀看着他,眼含疑惑。
他笑着道:“最使我惊艳的食物,是我外婆做的八宝饭,还有南栀做的清汤面。”
南栀笑了,她的笑容干干净净,像婴儿的微笑。
她也跟着说起吃过的美食。
“很小的时候,我跟哥哥还不在安南,那是个什么地方我也忘记了,只记得周围有很多河,我跟哥哥就坐在船上,河边有人卖糖渍杨梅,哥哥给我买了一碗,那是我第一次吃杨梅,很甜,后来吃到的杨梅,多少带一点酸味。”
“有一年闹饥荒,有钱也买不到吃的,哥哥带着我去挖野菜,还在野地里捡到几个蛋,哥哥说是野雉的蛋。那天他做了两个菜,一个是蒸红薯,一个是荠菜炒鸡蛋,到现在,我还能想起那两道菜的味道。”
她又想起来什么好玩的事情,接着说道:“还剩下两个鸡蛋,后来孵化出了两个小鸡,哥哥说它们野性未除,必须关起来,不然肯定会飞走,我不相信,哥哥就让我试试看。那时没有粮食喂它们,我就每天去摘野草,可后来他们真的都飞走了,为此我还哭了一场,觉得是自己野菜喂多了,把它们吓跑了!”
松月泊情不自禁笑出声。饥荒本是这样沉重的话题,她却记得饥荒中这些好玩的事情。
南栀撞撞他的胳膊道:“学琴啊!”
他猛然醒过神,双手放到琴键上,轻缓的乐音重新响起,他弹一个音,她跟着弹一个音,配合默契。
他们又开始聊天。
“南栀的哥哥是做什么的?”
“从前是个木匠,现在在种中草药。”
“嫂嫂呢?”
“嫂嫂也在帮忙种草药,她是一个非常好的人。”
好人,简简单单两个字,其实是一个很高的评价。
乐音继续流淌,这一次,换南栀一个人弹,松月泊只在旁边出声指导。
这天晚上,南栀学会了一首完整的曲子,她问他:“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松月泊一愣,目光转向窗外。
南栀拉拉他的衣袖。
他便道:“栀子半香。”
这首他随性而弹,亲自教会南栀的曲子,叫做《栀子半香》。
在他与南栀并肩而坐,如此靠近的这个暮春之夜,他想起码头的风和云,想起那一篮子栀子花。
还想起将花篮顶在头上的那名姑娘。
他笑一笑,看着南栀道:“春天要过去了。”
南栀不明所以,回望他。
他接着道:“初夏要来了,初夏有什么?”
南栀笑了:“初夏有栀子花,满山都是栀子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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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即将来临,天气慢慢变热,南栀走进理发店剪掉长发,出来时她已经换上了齐耳短发,那枚珍珠发卡在她的头发上闪耀。
她回到家中,白瓷拉着她左看右看。
“我们南栀短头发也这样好看。”
南栀笑,从衣兜里拿出一样东西放到白瓷掌心里。
她拿一头长发换了一条珍珠项链,这条项链,白瓷一直戴到老去。
她九十岁的时候带着这条项链,穿着旗袍去照相,摄影师夸这条项链光彩夺目,她呵呵笑,得意的告诉他,这是她的妹妹送给她的,几十年过去,光彩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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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栀捧着几本书走进安南大学时,松月泊正在图书馆前与几名外国人交谈,擦身而过的瞬间,他认出来珍珠发卡,下意识道:“南栀?”
南栀转回头,从容地微笑。
图书馆里面走出来几位旗袍女郎,南栀坦然的迎上她们的目光。
她不再闪躲目光,她不再低头躲避纷扰,她开始坦然自在的迎接别人的打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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