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点头,走下花坛,站在南栀面前。
路过的学生看两人一眼,“哇喔”一声,南栀与松月泊都默契地后退一步。
南栀笑道:“今日免不了要饿一顿。”
松月泊偏了下身子,离她近了一点:“要不借用一下江教授的厨房?”
“我也有此意。”
“那就有劳南栀了,顺便将我的那一份饭也做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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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教授的厨房只在开学那一日用过,还是南栀下的厨,此后便近乎摆设,一来江教授没有时间,二来食堂饭菜足够可口,错过一顿都要惋惜。
今日厨房第二次使用,掌厨的还是南栀。
其实南栀没有专程学过厨艺,从前也很少做饭。从小到大做饭的都是南音,后来做饭的是白瓷。
南音厨艺一流,他炒的菌子极香,曾有饭店的厨子专程前来讨教。
他有一道拿手菜——烧辣椒。实为佐饭妙品。
白瓷的厨艺不输他分毫,她腌的白菜特别好,做的红烧肉入口即化。
耳濡目染,加上一点天分,南栀便有了一手好厨艺。
今日她做一道炝炒小白菜,豆芽肉丁汤,蒜蓉茄子。江教授吃了三碗饭,松月泊吃了两碗。
吃完江教授还要叹息一声,道:“我若是早一点认识南栀,或许比现在要胖个二十斤。”
南栀笑。
她放下碗筷,端起一盘菜准备放进厨房。刚刚站起身,手里的盘子便被接了过去。
松月泊一只手端着菜,一手轻按她肩膀,让她重新坐回去。
他笑着说:“做饭的人不能收拾厨房。”
南栀疑惑问他:“为什么?”
松月泊很认真道:“会累。”
话音一落,江教授自觉站起来,收拾起桌面。
南栀笑道:“可我坐在这里无事可做。”
松月泊指着窗边道:“那里有一些书籍,你可以翻看,报纸上有静云派写的一些小说,女孩子应该爱看。”
南栀点点头,走过去坐在窗边,她先拿起一本书,封皮上写——《锁沉香》。
翻开第一页,南栀看了之后就明白这应该是一个哀伤的爱情故事,她不爱看悲剧,便将这本书合上,放在一边。
报纸上刊登了一些新诗,她看得入迷。
报纸窸窸窣窣的声音在这午后更显清晰,窗外几声鸟鸣清越动听。
厨房里有餐具碰撞的声音,还有流水声。她将头靠着玻璃,享受这一刻的安宁。
本想着只是闭眼片刻,谁知竟然睡着了。
南栀再睁开眼时,屋内没有了一点声音,阳光穿过玻璃,照在了地板上。
她看着阳光出神,随后活动一下脖颈,坐直身子,一件外套从身上滑落,她疑惑低头。
一眼就认出,这是松月泊的外衣。
因为第一次在钢琴前见到他时,他就穿着这一件黑色西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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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于第二日的厨艺比拼没能顺利举行,因为这一晚,日军空袭。
警报声呜咽,学子们纷纷奔出校舍站在空地上,而后通过后门往山上的空地走去。
这一天天气甚好,傍晚的风也温柔,学子们就坐在土坡上,看着空中盘旋的飞机。
一颗炸弹落在附近的湖水里,“砰”一声,激起水花。
山东学生大骂:“俺去你个日本鬼子的,炸炸炸,炸个屁!”
南栀靠在树干上,抱着膝盖出神。
这样的场景她并不陌生,已经不再会害怕恐慌,她现在只是担心家里的兄嫂,不知他们有没有躲藏好。
学子们分散在各个山坡上,如今在这里的只是一部分。她到处看,想看看有没有自己认识的人,能在一起说说话也好。
她正张望着,背后忽然被人一拍,她当真吓了一大跳。
皱眉往后看,见是松月泊的脸。
他道:“想什么这样入神?”
“想家中的兄嫂是否安全。”
“你住在哪里?”
南栀指着远处一座山道:“就在那里,夏天满山都是栀子香。”
她一说栀子花,松月泊便笑了。
“那等到栀子花开时,我定要去观赏一番。”
“好,欢迎。”
南栀顺便问他:“松先生家住何处?”
松月泊道:“就住在学校。”
南栀疑惑地望着他。
于是他解释道:“家人都逃难去了别国,国内就剩下我一个人。”
南栀笑道:“定是松先生不愿随他们一起去国外。”
他意外:“你怎么知道?”
她道:“看得出来。”
松月泊挑眉:“看得出来什么?”
南栀弯弯眼眸:“浩然正气。”
……
夜幕已垂,警报还未解除,夜晚寒凉,有学子燃起了火堆,一些学生躺在地上,看卡夫卡的小说,看乐府诗集……
一些学生围着松月泊,他们在聊天说笑。
有一位同学大概刚刚起床洗漱好,连带着脸盆毛巾洗漱缸一起跑到了这里,此时看来,真是明智之举。
大家拿着他的洗漱缸子烧水喝,煮番薯水喝——有学生兜里还揣着番薯跟糖!
笑完闹完,都累到了,不一会儿,人群里就有了鼾声,学子们靠在一起,闭上眼睛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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