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副校长赶紧上前拉了她一把：“左老师, 你刚经历这个事情，情绪激动可以被理解。但是, 你想让学校怎么处理？学校能怎么处理？那三个学生就要毕业了, 一个月之后这件事就自然而然地结束了。”
    对啊, 左思烔在心里冷笑, 学校能怎么处理？学校还等着评市一级文明校园呢！借由施暴者父亲的关系，去评“文明校园”的荣誉！
    “如果学校还是采取这种手段和态度，那么这件事在张威的心里就永远不会结束。”左思烔丢下这句话, 扭头便走掉了。
    她带着张威去了医院。
    没一会儿，张威父亲赶来了。见到儿子，这位四十多岁的憨厚男人瞬间落泪，哭得泣不成声。
    在医生带着张威去做心理测试的时候，张威父亲坚定地跟左思烔说：“我礼拜一就去学校。”
    周一早晨，他果然来了。
    然而，校领导却不敢接待他。
    是孟主任出面和他谈话，想要以学校的名义再给他们五万元，希望这件事就此罢了。还说那三个学生已经受到足够的惊吓，彻底悔过，再也不会去骚扰张威。
    张威父亲并不要这五万元，他只要那三个学生的真诚道歉，并在他面前做出保证。可是，学校却并不让张威父亲见他们，说是怕给学生造成心理阴影，影响他们的成长发展。
    张威父亲不是一个很会纠缠的人，而孟主任恰好巧舌如簧，三两句话就将他给打发掉了。
    随后，孟主任将张威父亲带到左思烔面前，让她送一送客。
    左思烔听张威父亲转述了孟主任的话，简直气到肾上腺激素飙升。
    她将张威父亲拉到一个角落里，手把手教这个老实人如何在领导面前耍泼发疯。二人正说着话，张伟父亲突然接到了医生的电话。
    心理测验的结果出来了。
    医生说，情况不太乐观，需要和孩子监护人面对面地聊一聊。
    左思烔无奈，心想今天这事只能暂时告一段落。
    她送走了张威父亲，在独自回办公室的路上，十分晦气地遇到了现在校园里的风云人物——三个施暴者。他们正吃着零食，嘻嘻哈哈地玩笑打闹，丝毫没有孟主任嘴里说的“彻底悔过”的模样。
    尽管在周五晚上，孟主任想尽一切办法要把消息封锁起来。但是，他不知道每个教室的黑板上都被张威写上了那样一句话，“初三6班的张文杰、李峰伟、王涛他们是禽兽不得好死。”
    左思烔当时走得急，忘记了黑板这一茬，没有及时提醒孟主任。所以，到了今天早晨，每个进班的学生都看到了黑板上的那句话。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闹了这么大动静，事情压根就压不住。
    当下，全校师生对于周五晚上张威跑学校里要跳楼闹自杀的事情都了解得清清楚楚。
    然而，三个混蛋依旧我行我素，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其中一个男生最先看到了她，他拉了拉身旁的两个人，三个人嘀咕了几句，随后都笑得很猖狂。
    他们故意快速跑到左思烔面前，立定站住，向她敬礼，大声喊了一句：“老、师、好！”
    说完后，他们并没有离开，而是齐齐盯住她，想要看看她会做出什么反应。
    左思烔愣在原地。
    三个混蛋瞬间哈哈大笑起来，然后疯子一样地带着嘲笑声跑开了。
    放任这三个小畜生为非作歹，不等于是助纣为虐么？
    那么，是否可以认为她自己现在其实就是恶的一部分呢？
    她并不是被三个人给唬住了，她只是在试图将某种原始的惩治手段做合理化的理解——以暴制暴。
    从前她非常地不认可，然而，此刻，她却觉得这不失为一种最好的除恶方法。
    左思烔神情漠然地走回办公室。
    她拿起手机，发微信问两个好朋友——
    -左思烔：你觉得我可以找人去痛扁那三个人渣一顿吗？-
    杨帆几乎是秒回。
    -杨帆：不行，不值得，你的工作和前途更重要，除非悄悄干（bushi）-
    -左思烔：我找人在校外打他一顿，这算不算悄悄干？-
    -杨帆：找个没有监控的地方，不过，他们猜得出是谁干的吧？-
    -左思烔：猜不出，被他们霸凌过的人实在太多了-
    -杨帆：猜得出，他们在这个时候被人揍了，肯定猜得出要么是你要么是张威。张威不是住院了么？那肯定是你-
    -左思烔：我可以死活不承认-
    -杨帆：那你就等着被猛烈报复吧，人家有权有势，亲爱的，我收回我刚刚那句“除非悄悄干”-
    -杨帆：你还是要保护好自己-
    左思烔还有课，无法跟杨帆再细聊。
    季梵还没有回她的消息。离开办公室之前，左思烔又给他发了一句。
    -左思烔：季梵，我刚才是冲动之言，你忙你的吧，不用回了，我要上课去了-
    -
    教室里依旧空着一个座位。
    每当上课时看到张威的空座位，都似乎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她的脸上。
    下课后，左思烔疲惫地回到办公室。
    屁股还没刚刚坐在椅子上，王老师立马冲到她身边，大叫着说：“天啊左老师，你快看看微博！”
    这个时候，左思烔才意识到办公室里的气氛不太对劲儿——太聒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