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干净,摆设没有变动过, 矮几上有一捧大概放了一周的鲜花, 有些蔫头耷脑。
然后, 有个阿姨捧了新鲜的花儿进来,见着云潆,朝她很熟稔地笑了一下,更换掉不太新鲜的花。
云潆发誓, 她不认识这个阿姨。
“您认识我?”她问。
阿姨点点头:“云总给我看过你的照片。”
“为什么?”
“他让我记住你的样子,如果你回来, 让我不要吓到你。”阿姨不好意思地指了指花瓶,“我不太会, 大小姐, 你觉得这样摆行吗?”
云潆很反感:“不要这样叫我。”
阿姨:“云总也是这样叮嘱我的, 我一下忘记了……那我叫你……桃桃?”
云潆已经不好奇阿姨为什么会知道她的小名了。
她蹲在矮几边, 摆弄那瓶花,弄不好,推给方清源。
方清源就耐耐心心地重新插花, 弄好了用眼神问她,小姑娘啪嗒点了一下头。
就这点功夫,阿姨端上一盆凉沁沁的西瓜。
云潆自觉还是有资格在这个屋子里走动的,拿了一块给方清源,两人一边吃西瓜一边上楼。她告诉他小时候住哪个房间,房间里有个很深的衣柜,她总是害怕有人从里面爬出来。
五斗橱上摆满了她小时候的照片,方清源看到了她在幼儿园文艺汇演上的模样,从小漂亮的女孩,一双眼睛葡萄珠一样,被老师画成了猴屁股,眉心点着一个红点,头发高高扎在头顶,穿嫩黄色的小鸭服。
小胳膊小腿都细细的,是班里皮肤最白的。
相框很干净,阿姨上来递茶时多嘴了一句:“云总经常回来,每次都要在这里待很久,你的房间都是他收拾的,不让我碰。”
云潆啪地盖掉那些相框,拉着方清源走了。
...
方清源这次的假期并不长,他有点担心走后云潆还是这个状态。但他也不会主动劝,说好了这辈子都不提。
说到做到。
还好,云潆不是个拖沓的人,晚上在他怀里说悄悄话:“你可以陪我吗?”
那必须是可以的。
云潆是自己要打电话的,可方清源拦住了她:“我来。”
小姑娘瞅瞅他,默默把电话塞过去。
方清源打过去,说明来意的下一秒,助理有点不冷静:“请您千万不要挂电话,我马上让云总来接。”
助理其实不应该如此不冷静,但作为看着云潆长大、还去开过家长会的助理来说,此番不冷静就有点道理。
他举着炸药包……哦不,手机 ,举着科云最新一代5G手机,闯入此次来京参加的几个重要会议中的其中一个——
云元科是从来没见过这个跟了他半辈子的老将有如此不淡定的时候,通常,他不淡定也会装的很淡定,天塌下来都要笑着说今天天气真好。
所以,云父是觉得家里出事了。
不过,也差不离,确实出事了,大事,大小姐要求与您见一面啊!!
然后,作为科云的领头人,云父没有在此时接电话。
云潆见状,并没有太意外。
她自己也领着一个团队,做什么都要为团队里的人负责,那种什么都不顾的情节只会出现在小说里。科云那么大个摊子,不是想撂下就能撂下的。
对此,她倒没有不高兴。
云父倒打回来已经是很晚的事了,方清源接的电话,理由很合理,他马上就要回云滇,想与云父碰个面,问他什么时候方便。
电话里传来机场广播,云父说:“我现在就回去,我们明天见。”
...
云潆在方清源讲电话的时候躲得很远,仿佛手机辐射超标熏到她,她坐在沙发上,歪着脑袋看电视,却总是会偷偷看他。
他为她处理了这样难堪的情况,安排得十分体面,如果没有他,她也是会硬着头皮打电话,却不是心甘情愿的。
她不想先说话,在没弄明白之前,她一个字都不想先说。
第二天,约在徐家汇附近的茶室。
云潆都不知道多久没来过这一片了,小时候最喜欢去美罗城,和黄阳阳单贝贝在楼下食堂吃铁板炒饭,吃完逛楼上的电子产品。
圣诞节,也会去教堂,他们并不信这些,却也喜欢听唱诗班很有仪式感地唱着听不懂的曲调。
茶室在一条不起眼的小巷子里,巷子口居然还有卖茶叶蛋小油饼。
助理等在外头,看见云潆了,笑着与她挥手。云潆发现他也老了,老得不是她记忆里的样子。
到了跟前,喊了声叔叔。
方清源心里一哂,觉得她对父亲的助理更有礼貌。
小姑娘经过油饼摊,停下来,仰着脑袋说:“等等要吃这个。”
方清源很喜欢她这样对他说想要吃什么东西,也很乐意买给她,觉得她是这条巷子里最乖的崽,牵起手摩挲着,低低答应了。
推开门,云父站在廊下,笑着唤了声:“囡囡。”
也与方清源打招呼,两个男人很正式地握了握手。
云潆坐下,一直垂着眼,方清源则表现出了自己很会聊天的一面,在云父说:“听阿姨说你们前几天回去过?”
他会接上一句:“是,去看看囡囡小时候住过的地方。”
仿佛真的只是去看看。
仿佛没有看到桌上的花,五斗橱上的相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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