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领导后来调走了?”
“嗯。”
他从领口拉出那条云潆好奇死的红绳, 果真是缀着一块云滇本地的羊脂玉:“他是南方人, 说男戴观音女戴佛, 送给我这块玉。”
“这个很贵吧?”云潆凑近了瞧。
三十多年随身佩带,早已油润通透,方清源的肤色偏深, 更衬得玉佩白净。但两种颜色并不突兀,他捻着它,温柔得叫人心悸。如他待父亲的钢笔、待学校的操场、待走廊上的绿植——
他永远小心保护着身边的一切。
“那时候不贵。”
云滇市的大部分民族都属于直过民族,千百年来各有各的信仰,散落在大山里与世隔绝,就算是改革开放后这里也追不上沿海地区的发展。
镇与镇之间路都不通,大家穷得叮当响,几乎没人知道本地的玉在外面能卖多少钱,而那位领导朴素了一辈子,临走前也就是买了两块玉,一块带给家中的孩子,一块留给他。
方清源手一松,玉佩滑进领子里,微微露出一点锁骨,叫云潆想多看一些,又觉得他和他胸前的观音,神圣不可侵犯。
阿措阿源征林,她记住了他的名字。
...
“方清源。”女孩的眼睛明亮有神,她说,“你要告诉我一个秘密才行。”
“为什么?”
“这个小号是我的自留地,我把我的秘密告诉了你,你要交换一个。”
“我说什么?”他淡淡一哂,站起来拍拍裤腿,“或者说你想知道什么?”
他弄不懂她的小脑瓜,还是直接问吧。
只见这个姑娘四处张望,确定附近没人,好奇地问:“你喜欢谁啊?”
说完便嫌弃,三十好几的老男人了,敢说没喜欢谁我就咬你!
自己的小脑瓜转转,有九分笃定:“彤妹吗?”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云潆越想越觉得靠谱。
方清源脸上的表情在听完这句话后一帧一帧,每一秒都有不同的变化——
先是愣了愣,
然后无奈极了,
最后,低头笑起来。
“笑什么啊你!”她娇娇的。
他抬眼看她,这是他这十几年里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
他这样笑着的时候,原本就深邃得眉眼像一汪被投入石子的湖,整个人鲜活得令云潆真切地闻到了雨后山林的味道。这一刻,他的样子像是刀刻一般刻在她的脑海里,她觉得自己能变得很小很小,投入那汪湖中。
这个笑话的余韵持续了很久很久,方清源的唇角一直是上扬的状态。
女孩嗔道:“你不要说不是。”
“她是我妹妹。”
“才怪,我看你们可好了!”
“她喜欢阿金。”方清源说完,又笑了。
云潆:?
云潆:??
云潆:???
真的,地球毁灭也就这样了。
阿金?
那个哑巴阿金?
帮帮忙哦,我们彤彤都不理他的嘞!
“他以前不这样。”方清源的笑淡了一些,忆起过往,多了点脾气,“那小子后来当兵去了。退伍金买了辆车想跟人做生意,不学好,被我揍了一顿,后来他们俩就成了现在这样。”
云潆:“……”
她想象不到方清源动手的样子,方大佬不是动口不动手么?
还有……
当兵?
阿金?
阿金当过兵啊?????
小姑娘捧着脑袋,倒在桌上。
“他到底干什么了彤彤那么讨厌他?”
“……我们这里离金三角近,阿金当时想过去。”方清源提起这个,皱了皱眉,“彤妹她爸彩礼要的很高。”
他说到这停下来,不肯再说别人的私事。
她也不再问他,小姑娘唰地站起来,扔下方校长,哒哒哒去找她彤彤。
贴贴,软兮兮的:“你为什么不喜欢方校长啊?他那张脸不值得喜欢吗??”
实在是很想不通呢。
彤妹笑了:“你知道啦?”
“原来你喜欢阿金啊。”云潆瞅着她:“你喜欢他还对人家那么凶。”
彤妹低下头,一点点抚平衣服上的褶皱:“我怕他走错路哩。”
她把手举到云潆眼前:“这是我爸犯读瘾时砍的。”
云潆好一会儿没找到声音,捧着彤妹的手,轻轻摸了摸,那道疤又深又丑,但彤妹从不介意别人看,她身上,其实有与方清源很相似的东西。
她戴着红丝带在街上面不改色地宣讲,她挨家挨户分发小包装袋,阿金跟在她身后,沉默而充满不好惹气息地挥舞铁锤。
云潆终于知道彤妹为什么会是志愿者了。
这道疤该多疼啊。
她很心疼,彤妹却已经习惯了,只是又说了一遍:“我怕他走错路。”
云潆第一次见这个爽朗的女孩如此害怕什么。
彤妹攥紧了她的手:“你不要担心,我爸前几年走了,我很健康……”
云潆更有力地回握住,并且在她肩膀蹭了蹭,表达着我特么才不害怕你才是不要担心!
她跟猪圈的小猪似的,蹭来蹭去还哼哼唧唧,彤妹笑起来。
“你喜欢他什么?”小姐妹谈心时间。
彤妹想了想:“我小时候大家都怕我哩,只有他们俩跟我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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