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面上却不显,亮出招牌笑容,眼睛一直滴溜溜盯着人家那把厚到看着就觉得重的头发。
彤妹也没觉得头发有什么好看,洗头烦死,兀自感慨:“买买三……你们城里来的姑娘脸蛋都跟建水豆腐一样呢。”
就差伸手摸摸了。
云潆被逗笑了,自我介绍:“我叫云潆。”
礼尚往来:“你的发簪好漂亮哦!”
有一束光穿过玻璃窗打在这个乖乖巧巧说话的姑娘脸上,原本就瓷白的肌肤顿时镶上一道金线,叫彤妹舍不得挪开眼。
方清源与彤妹错开身去打开水,校长大人走出去前重重咳了咳,彤妹像是被抓住了后颈的猫,把目光收回来,走到一张很有年头的书桌旁翻找茶叶,说方校长一直在等你们呢。
刚大学毕业过来教音乐的吴海小声问:“彤老师,怎么不见老方校长?”
他来之前听直系师兄提起过老方校长,师兄也在这里支教过,说校长是个非常值得敬佩的人。
这个新校长也姓方……
彤妹收起笑:“老校长走了快半个月了。”
吴海听了一愣,揣摩走了是什么意思。随即很遗憾,没想到就差这几天。来前师兄特地交代他代为问声好。
这批新老师里年纪最大的李明问:“那这个新校长……”
彤妹点点头:“是老方校长的儿子。”
第2章 奈何人生02 “那是他的家。”……
云潆听了眨眨眼:“你们这里……校长是世袭啊?”
彤妹一愣,忙摆手:“没有的,不会的,会有新校长的,阿源对学校最熟悉,学历也最高,所以代管一段时间。”
李明在教育系统待过,比较了解,跟云潆说:“任命一个新校长得走流程,没那么快。”
况且还是这样的地方。
支教老师其实自由很多,不管是特岗还是别的公益项目,都有个期限,三年,两年,几个月,随之带来的也有很多便利,以后考研升职履历表上的资历都比别人更亮眼。
但有些位置动不得,迁来容易,想走就太难了。
如今这样的世道,李明不认为有谁会放着外头的学校不要,跑来这儿当个县城小学的校长。
不一会儿,方清源拎着一个老式的暖水瓶进来,茶杯都是用消毒碗柜高温杀菌过的,他往茶杯里下薄薄一杯底的普洱茶,沏上热水。
顿时,房间里溢满厚重的茶味。
吴海表达了一下想去祭拜老校长的想法,方清源将茶杯递给他,道了声谢,却没有答应。
尚未踏入社会的应届生顿时觉得冒昧了,端着杯子不知怎么才好。
但方清源静静看着外头,蓦地又点了个头,说:“好。”
云潆寻着他的目光看向被炙热的艳阳晒得滚烫的水泥操场,不知他究竟在看什么。
...
他换了一身衣服,宽而厚的骨架撑起最常见的白色衬衫,简单好看。衣摆敞在外头,领口松开两枚扣子,脖子上一根红绳,不知栓了什么,胸前微微鼓起一小块。
云南产玉,云潆默默觉得应该是玉。
他还剃了头。
之前略长的额发全被利落铲干净,一颗标准寸头,将之前那点书生气全铲没了,瞧着很悍,颅顶高,脸窄,五官更加醒目。
云潆有一百度近视,眯着眼费劲瞧,发现他眼尾有一枚小痣。
她原本撑着脸的手指蓦地动了动,无名指拂了拂脸,那里有一枚一模一样的泪痣。
小时候爱哭,哭出来的。
彤妹扭头一瞧,笑着:“难得见他穿新衣服。”
说完,落了笑,幽幽叹了口气。
老校长的墓在山上,大家立刻动身,山路窄而峭,方清源打头,彤妹压阵,几人脚尖碰脚跟地走在大山里,队伍最尾巴有人撑开一把粉红小伞,热红了脸的小姑娘友爱地往彤妹头顶挪挪。
“所以你这么白吗?”彤妹好奇,说着把伞往云潆头上推了推,“我不用,从小就黑,白不回来喽。”
云潆的职业素养一下就支棱起来,小声说:“你要觉得麻烦就擦防晒霜吧,回去我送你,管够,也不是为了白,紫外线晒多了会长斑的,打脉冲老疼叻!”
“脉冲是什么?”彤妹顺手扯了根草咬在嘴里。
云潆歪着脑袋想了一下,比划着:“一个机器,能祛斑,但是超级疼,我朋友说肉被烧焦的感觉,她发誓闻到了肉味。”
方清源从最前头回过身,望了一眼最尾巴聊个不停的俩人。
云潆忽然就安静了。
乖乖巧巧快走几步。
半山腰抄了一条更小的路,再往前走一段队伍就停了下来。
入眼是一块墓碑,碑后一个拱起的小土包,这里虽偏僻,但碑前却不凄凉,不知是谁送上了鲜花和饼干。
方清源蹲下身,从碑顶开始轻轻拂过,沉声说:“爸,我们来看你了。”
云潆感到了一股莫名的厚重,心被压得很沉,蹲在地上的这个男人语调平静,但是她从他的背影里读出了思念。
不知彤妹什么时候采的野花,用之前咬在嘴里的野草扎成一束,轻轻放在碑前。
彤妹说:“红尖镇所有孩子都是方老师的学生、都受过他的教诲,我们都很感激他。”
于是云潆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