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一切都沾染着陈腐与败落的气息,但我可以想象,数百年前,这个舞厅内该有无数盛装的男女低笑着旋转,裙摆如花般散开,香槟杯碰撞声不绝于耳。
“一粒麦子,不落在地里死了仍旧是一粒。若是死了。”
沉雄的声音传来,纪德从我来时的门进来,见到我,却愣住了。
随后,就猛地抽出两把枪对准我。
“你不是作之助。”
他沉声说。
“无关者,告诉我他在哪里。”
“......不好意思,我现在心情很不好。建议你不要拿枪指着我。”
我微笑。
纪德先是皱了一下眉,然后瞳孔骤然猛缩,脸上流露出极度不可置信的神色。
应该是预测到了他如果开枪,就会在瞬间被切割得四分五裂的场景吧。
对上我,他没有丝毫还手的机会。
“现在还觉得我是无关者吗?”
我笑得彬彬有礼。
纪德摇头,眼中是浓得化不开的震惊:“......港口黑手党竟有你这样的异能者,从未听闻!你是谁?你为何在此?”
“这你不用知道,知道我能弄死你就行。”
我笑容不变。
纪德先是沉默了一秒,铁灰色的双眼里复又露出那种见到了生命之光的惊喜。
“......啊啊,确实。虽然你不是作之助,但如果是你,一样可以从这个地狱里让我解脱。
“来吧,如果可以,请赐予我盼望已久的——”
“你以为你还配吗?”
看着他胸前闪耀着的各式军章,再想起在火焰中翻滚的公车,一直被我死死抑制住的怒火重又燃烧起来。
“关于生存的意义到底该是什么比较好,谁也没比谁明白多少,就不说了。
“可你知道你不惜杀害织田的亲人,也要逼他和你一起自残的这个行为,特别像什么吗?
“特别像一个小孩,最多三岁吧,逼迫人家一个不认识的小孩和自己一起玩,未果,坐在地上就开始哭。”
我微笑着说:“该长大了,亲爱的。”
然而他只是沉默地看着我,眼神里,除了那份幽冷的火焰一样的希望之外,一片死寂。仿佛我说什么,都不会让这潭死水起哪怕一丝涟漪。
看着他与幽灵无异的形容,想起他往日的荣光,想起他曾经立下的赫赫战功,怒火稍稍冷却,我终究还是感到痛心疾首:“......想像个军人一样死去,是吧。”
“可你以为,你还配做一个军人吗?你对孩子下手!”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
“天下的军人,为什么而战?为守护你要杀死的那些孩子们!守卫自己的家园、家人,让孩子们不必在战火中恐惧、能够向着未来露出希冀的笑容!”
他神情有些愣怔地听着,一直以来没有波动的眼神里,第一次如寒冰破碎,出现了名为“痛楚”的神色。
“不妨告诉你,家师曾有幸在战场上与你有一面之缘。率领者「窄门」,法国地面作战部队巴黎战区步兵军团第三十七,当年的赫赫威名,何人不钦服!
“就算在后来被祖国通缉,就算受不知情的众人讨伐,就算为了生存杀死昔日同僚、为了生存做了非法的事,如果能坚守自己的信念,也是当之无愧的英雄!”
“但现在的你没有这个资格。”
我紧盯着他,厉声说。
“哪怕你自裁的部下,都比你来得光荣! “在你做出企图要杀死无辜的孩子的行为的那一刻起,你早已不配像个军人一样死去!”
他怔怔地看着我,眼中的悲哀就好像冰河开冻,缓缓地、浩大地流淌着。
“啊啊......你说得对。我做了一件错事啊。”
“保护孩子。.....保护平民,为此,在争斗中死去......是军人的天职。”
“为了像个军人一样死去,我却做出了让我失去这个资格的事啊。”
说完,他重新举起枪。
那是真正属于亡灵的眼神,那是真正已经迷茫、堕落到了尘埃里的灵魂,在无望地追寻着早已不存在了的,自己存活的意义。
“可是我,为了这样的死亡,为了重回战场,什么都可以做。 ——只有那样,我才能感到自己’活着‘。”
我静静地拔刀,刀锋直指他的眉心,刀身流淌过至锐至寒的光,在空中划过凄冷的弧度。
“感恩吧,安德烈?纪德。 感恩我阻止了你真的害死那些孩子。
“感恩在明明已经失去了这个资格的时候,你还能获得梦寐以求的死法——
——死于我刀下。”
我和太宰坐在洋食馆里,说了很多话。
“......接下来,我可能需要离开黑手党了。很抱歉不能再和你在同一个组织里工作,太宰。”
“哎呀,有什么关系嘛,反正原本工作时也见不着几面吧?”
太宰戳着他面前的一杯啤酒,眉飞色舞,“而且我支持你哦,织田作!你说,你想在一个临海的房子写小说?”
“嗯。最好是和孩子们也都住在一起。”
“是呢!我想想看,到时候怎么去给你找一个~”
“那就拜托你了。是太宰的话,感觉一定可以做到。”
“哈哈哈,那是当然!尽情地敬仰我这个干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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