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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令人作呕的味道充斥全身,夏油杰痛苦地睁大眼睛。
    全身的不适感在瞬间扩散,这次的后遗症来得比平常更加强烈一些,仿佛灵魂都在颤抖着。
    虽然往常在进行这样调伏咒灵的仪式时候,他也会因为咒灵的味道太过让人作呕而感到反胃,但是让他痛苦到这种程度,这还是第一次。
    佛教中有种说法叫“明觉”,窥见本我,洞察四肢百骸,以明自我、知所以、知一切,是为明觉。
    而他在这一刻也洞察了自身,他看到自己仿佛变成了另一种生物,像是人类,又像是恶鬼。
    流淌在灵魂中的痛苦在那一瞬间爆发开来。
    遥远的寺庙之中,寺庙的檀香缭绕,烟雾直直升入天空,佛像在烟雾之中的表情也不甚明晰,佛像似喜似悲,似怒似哀,只一言不发地眺望远处。
    佛陀无言,他亦无言。
    极端痛苦之中,夏油杰想到的是那张属于恋人的、明艳的脸。
    他在午夜梦醒时分想过那张脸,他少年时代旖旎的梦中是这人的身影,然后梦想照进现实,他们互相恋慕,彼此交换着自己全部的爱意。
    可年少心动最难忘也最不值一提,如朝露蓬勃,也似朝露易散。朝露虽美却会随着日出而消失,再无踪迹。
    夏油杰嘴唇蠕动想说出那个名字,可他又说不出口。
    夏油杰感觉到自己身体中开始溢出不属于自己的意志,这个人在反复对他呢喃着说:“杀了他们吧,弱肉强食乃是天理,你是超越了他们的高等生物,无需为了虫子的死活而感到悲伤。”
    如果咒灵足够强大的话,会反过来吞噬宿主,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如今他遇到的正是这样的情况,这个咒灵不知道是什么来历,他的等级很低,低到夏油杰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调伏他,将他纳为己用。
    但它的污染性又是如此之强,夏油杰忍着剧烈的头痛,想要拨通同伴的号码。
    但在痛苦之中,他的手机掉在了地上,摔成了两半。
    记忆宛如在被翻动着一般。
    夏油杰脑袋中的声音笑得更加的放肆了:“低等生物徘徊彷徨不前,人类的终局就是进化,他那种未进化完全的生物,和蝼蚁又有什么区别?”
    不是这样的。
    夏油杰觉得自己的脑子嗡嗡作响。他仿佛被撕裂成了两半,一半是阴魔罗刹,而另一半则沉湎于对恋人的无限爱意之中。
    他的记忆仍旧在被翻动着。
    少年人的记忆大多平淡无奇,但若有了心爱的人,那记忆就会宛如钻石般熠熠生辉。有学者将“爱”平淡无奇地总结为人生存之必须,也有咒术师为爱所困,喃喃道爱乃最深切之诅咒。
    诗里歌咏过,梦里追寻过。
    从夏油杰的记忆中,逐渐浮现了各种人的轮廓,他们的表情充满欲望,明明是人类,却丑恶如同咒灵。
    他下意识开始呕吐,恶心透顶。
    夏油杰站在咒灵一般人群之中,逆着人群的方向一直朝前走,恍然无措。
    最后他在人群的尽头见到了另一个自己。那个“自己”的额头上有着缝合线般的纹路,表情慈悲如佛陀,又阴狠如同厉鬼。
    他说:“你想知晓未来吗?”
    鬼使神差地,他对另一个自己说:“好。”
    于是,他看到了炼狱一般的景象。
    那段记忆看起来已经相当模糊了,他的样子比现在更加年长些,也更消瘦一点,他脸颊微微凹陷,眼下带着黑眼圈,表情阴鸷而麻木。
    他牵着身边两个小女孩的手,于是阴森森的表情也在那一刻带上了一丝温柔。这本该是温馨的场景,可在那一刻,夏油杰却越过自己的身体,看到了他身后的情景。
    ——那是咒灵们的乐园。
    咒灵不计其数,他们念叨着简单的词汇,重复着生前的遗憾,游荡在小小的村庄里。
    空气满是人类的尖叫和哀嚎,在这样的声音中,这个普通的村子,显得如同人间炼狱。
    他认出来了,那些咒灵其中一部分是他现在拥有的。而另一部分咒灵他不认得,大约是未来的他所调伏的。
    不知有谁点了一把火,于是村庄里木质的建筑物燃烧了起来,火焰仿佛要连天空一起点燃,隐约有谁的尖叫声传来。
    空气里传来了焦臭的气味,混合着尖叫萦绕于耳边。
    于是那个消瘦又阴鸷的他,就伸出手,捂住了那两个小女孩一侧的耳朵。
    那两个小女孩对视了一眼,不必等人来说,就乖乖地自己伸手捂住了另一只耳朵,又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既看不到,又听不到,那就是从未发生过、不存在、虚假的事情了。
    两个小女孩发出了怪异的笑声,仿佛被她们愉悦的情绪感染了似的,在她们的笑声中,那个男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忽然他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一样,他回头。
    在火焰的尽头,明艳漂亮的少年异常悲哀地看着他。他沉默不语,眼睛上有血液顺着眼眶流下,这只眼睛大概已经看不见了,他没有祓除咒灵的工具和能力,勉强站到现在已经是极限,就连其中一只眼睛也被咒灵破坏了。
    血液染红了他的衣服。鲜血划过他的脸颊,像流淌过的泪痕。
    那是光司。
    关于未来的记忆到这里变得异常难以分辨,到后来几乎就成了一闪而过的碎片。有人憎恶地在喊着他的名字,他冷酷地走在尸体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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