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没有谁会怪你。”三日月起身,伸手为他掖了掖被角,“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说的也是……”幸村笑了笑,微微转过头来,“突然就觉得害怕起来了,很不像我吧?”
三日月看着幸村,精致苍白的面容明明浮现着笑意,眼底却如主人内心剖白的一样,掩饰不住恐惧与慌张。
那是人类对死亡与疾病惯有的表现,没有谁会例外。
“没有人不会害怕,”三日月将幸村因汗湿而沾在脸侧的发丝拨开,垂下的眼眸隐晦到看不见新月,“但是,事情往往会朝好的方向发展。”
“您又在安慰我了,”幸村笑着说道。
他试图坐起身来,却发现这一刻感知不到自己的肢体,眉眼有刹那的怔忪,“我的手……”
“怎么了?”三日月注意到幸村骤然变化的脸色,立即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依照真田教给自己的打算按铃呼叫医生,却被接下来的开门声打断。
恰好,来的就是医生。
“幸村精市——”身穿白大褂的中年医生携着病历走进来,环顾一圈后露出诧异的神情,又在看到三日月时怔了几秒,“……这孩子的家人不在吗?”
“父亲今天去会社办理手续,母亲这个时间赶不过来。”幸村躺在床上听见了医生的问题,直接回答。
“噢,醒了啊。”医生走到幸村床边观察了片刻,抬头对三日月道:“精神状况不错,你是他的……?”
“我是幸村学校的老师,”三日月搬出了好用的身份,微笑道:“有什么问题我可以转告给他的亲人。”
“啊……那你跟我来一下吧。”医生点了点头,“我是他的主治医师,有些情况需要和他的亲属讲明。”
看到医生走出房间,三日月走到幸村身边道:“先休息一会儿吧,我很快就回来。”
“三条先生……”眼见付丧神快要离开病房,幸村没忍住唤了一声。
“嗯?”
“无论是什么原因,都请不要瞒着我,好吗?”
三日月停住了脚步。
躺在病床上的少年的目光冷静又怅然,像是感应到了最后厄运般的答案,又像是知道家人一定不会把真相告诉他,所以才向自己请求。
不知道为什么,他不忍拒绝对方的请求,于是点头承诺:
“……好。”
彻底变成一个人了啊。幸村怔怔然盯了雪白的墙面好一会儿,才缓缓闭上眼睛。
……
“虽然现在还不能妄下结论,但病症已经非常相似了……”医生翻着幸村的检查报告,推了推眼镜,“格里-巴利综合症,你听说过吗?”
三日月摇头,“没有,请问是什么?”
“也就是急性神经根炎,也就是运动神经方面的疾病……对了,我记得他父母说过他喜欢什么运动来着?”
“网球。”
“网球啊……”医生的眼里流露出惋惜,没再说话。
大抵察觉到这短暂沉默的意思,三日月又询问道:“能够痊愈吗?”
“说痊愈还早了点,”医生哼了一声,不知是笑是叹,“一般来说,这种病从开始到爆发需要几周的过程。病人的四肢从远端到近端逐渐麻痹,感知力下降,各部分肌肉麻痹疼痛;再严重一点就会呼吸困难,甚至有生命危险。”
三日月仔细听着,下一秒,医生却合上病历站了起来。
“我也见过一些病例,但这个孩子和我曾经了解过的例子很不一样。”
三日月直觉这与自己有关系,“怎么……不一样?”
“他从病发到身体状况平稳只用了短短一天不到,也就是说,他已经度过了最危险的阶段,”医生的语气中充满感叹,“这也是我干了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见到的情况。”
“也许是比较特殊吧。”三日月基本可以断定这与修正的历史有关了。按照审神者的说法,幸村的病理应在一段时间之前发作,而不是拖延到现在。
“不,特殊的同时也不特殊,”医生摇头否定这个说法,“和其他患者一样,他的神经和肌肉已经僵直到一定程度了,如果再不做手术,恐怕……这辈子都没有机会打网球了。”
“这样吗……我知道了。”三日月沉默下来,“我会如实转告他的父母。”
人类生命短暂而充满波折,即使他见惯了死亡,也不得不感叹命运的残忍。
拥有多久的时光就会见证多久的悲痛,因此,对那些利用时空转换器、说什么也要改变过去的人或付丧神……也总会抱有几分哀伤的理解。
“不得不说,他也非常幸运。”医生再次唤回了三日月的注意力。
“幸运?”
“擅长这方面手术的医生最近回国调研,今晚就能查清他的具体问题。如果他的父母能够尽快做好决定,我们也会帮他预约手术。”医生将日历翻给三日月看,又伸出两根手指,“最迟——两天以后。”
“请让他们尽快决定,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离开医生的办公室,三日月脑中回响着这句话。
事态看上去稍微紧凑了一些……是历史已经回到正轨的缘故吗?
他叹了口气,该怎么和幸村说呢。
……
回到病房,三日月将医生的意思大体告知给了幸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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