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雄龙之介闭起眼睛,做回忆状。
“我疯了,准确说是那些附身到我身上,没有因为父亲的死而离去的女人操纵我去杀了伯父。”
“因为我想退婚,伯父无论如何也不同意,毕竟你那个秘密是绝对不会有一段美满的婚姻的,相比之下,我是唯一的指望。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身体的秘密我怎么会不清楚?所以心烦意燥的我在梦中被那些女人蛊惑了。”
“之后就是失去身体的控制权,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成为杀人犯,面对恐惧的你失去了最后的坚持。”
“我终究还是伤害了你……”
“但是我不能就这样放弃,因为我要阻止那些女人的亡魂杀了你。”
卖药郎平静的注视着这对时隔多年终于得知彼此的苦衷的男女,缓缓说道:“所以你破坏了她的脸?”
川雄龙之介轻轻点下头。
“只有这样早之才不会变成那些女人的目标。”
风井早之此时脱力般的看着自己的手,呆呆重复。
“怎么回事这样,怎么能是这样…………我们到底是有多么不幸啊。”
川雄龙之介也是痛苦的看着她,跟着她说道:“我们是有多么不幸才会变成这副样子啊……”
这面目全非的模样,这面目全非的人生……但是幸好,川雄龙之介忽然伸手将身旁的风井早之搂入怀中,一边落泪一边低语。
“我还有你。”
“……”风井早之嗯了声,接着——泣不成声。
一百一十二
足以给十多个人开酒会的大广间此时一片安静,唯余一男一女彼此慰藉的痛哭声。
梦鸠看看他们,又看看别的人,最后看向卖药郎,以自己的理解,这个人不会如此不识趣的在此时开口,他只会等那对男女请人冷静下来,然后再度向隐藏中的物怪拔出利刃。
接着又过去十来分钟。
哭声变得克制,喘息恢复规律,唯独那一男一女的两只手紧紧抓住对方。
风井早之看着川雄龙之介那张可以被评价为狰狞的丑陋面容,无意识抬手想去触碰,却在半路被川雄拦下了。
龙之介自嘲:“这副样子出去会有人被吓得做噩梦的。”
风井早之问:“这也是那些女人的亡魂做的?”
龙之介:“父亲做下的恶事,我这个流着相同血脉的儿子承受也是当然的,就是害了你……”
风井早之摇摇头:“找机会去我父母的墓前说清楚吧,我不能代替他们原谅,但你的愧疚需要有个赎罪的对象。”
“早之……”
“父亲,母亲生前很喜欢你。”风井早之坦白道:“他们一直对你怀有愧疚,毕竟我的身体是这个样子,但是他们直至死前才和你说明……”
而且还是被迫的。
说到底,婚姻对男女都是涉及一生的大事。
她的父亲用这种事情来坑害别人,却没想过对方同样有难言之隐。
风井早之在大海上驰聘多年,内心是相信鬼神报应的。
她想,这也许就是报应。
女性平静包容的视线看得川雄龙之介格外狼狈,但是被这样的目光看久了,内心隐蔽不堪的某处居然渐渐轻松起来。
“我会的。”他承诺道。
风井早之趴在他怀里,一张娇容被从中间分成两半,变得丑陋狰狞,而拥抱她的人有一张隐约可以看出俊秀底子却面目全非的脸。
经历了种种不幸之后,他们总算可以无惧世人的眼光抱紧对方。
这种时候连梦鸠都情不自禁的祝福起他们双方。
“恭喜,恭喜。”
卖药郎的声音和他一度重叠,然后对视一眼,卖药郎温和少许的视线重新恢复冷漠,望向五右卫佐佐刀与小川刀自的方向。
而这时开口的却不是他。
梦鸠听见这道舒心的只不过略做柔化偏向女声的声线,惊讶的看向辉夜姬的方向。
太宰治玩味笑道:“大人您一直很镇定呢。”
比起旁边已经快要失去意识的德川代仁可好太多了。
小川刀自呵呵笑了两下,说不出真心假话的敷衍道:“年纪大也不是没有好处的,起码见过的场面不是年轻人可以比较的……”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看向从始至终表情都没什么变化的卖药郎和梦鸠,他抽抽嘴角,收回后半句,“也不是所有的年轻人都没有见识。”
梦鸠做出比他还虚假的模样。
“老爷子你之前可是说了一句意味深长到不得不去细想的话。”
“这位五右卫佐佐刀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小川刀自目光闪烁,转过身看向仿佛没有听见他们的问话自顾自看着手里的刀的年轻人。
“没有关系。”
“这是谎言。”太宰治冷静的语气立刻接了上去。
卖药郎道:“两位的面目其实有几分相似。”
梦鸠睁大眼睛,诧异的在老人和青年身上来回移动。
“居然有血缘关系?”
卖药郎道:“看起来不是很像?也是正常的,因为血缘相隔的有段距离了,对不对,小川刀自阁下?”
小川刀自此时已经维持不了镇静的模样,脸色难看的盯着身前那块榻榻米。
“今夜来此的人,无不是身怀故事之人,而我……”太宰治幽深的眸子在这一刻流露出让人不敢去直视的漆黑的东西:“恰好喜欢这些故事代表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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